【39-A】新年老酒（1 / 1）

(\u3000\u3000日子就像一个酒瓶子，不停地在换着光鲜亮丽的、粗鄙不堪的、高贵的、世俗的标签，可酒却始终是那瓶酒，只是慢慢酿出了岁月的味道。\u3000\u3000除夕来了，一大早的鞭炮就霹雳啪啦的此起彼伏，睡意朦胧中听到父母在院子里厨房里忙乎，间或听到母亲唠里唠叨的祷告上苍，祈求列祖列宗的保佑，父亲在院子里燃起来干豆秸，噼里啪啦的在寒风中飘进屋里丝丝豆香的味道混合在爆竹的火药里；被窝是暖和的，被表是冰凉的，心里是想出去的，身体却诚实的告诉你不想出去，纠结的像两名拼死相搏的斗士，最终母亲一声“起床拜祖宗天地”如同拳皇里的“K·O”，长舒一口气咬牙坐起来，薄薄秋衣的后背顿时侵入一股凉意，赶紧披上棉衣，穿上棉裤，能多保存点热乎气就多留住一些。\u3000\u3000洗刷完，迎着乱舞的纸灰屑和缭绕的豆秸青烟，李岳跪在供桌前的草编香蒲墩子上，随着年纪的长大才越来越发现祖宗的伟大，当你站在旁边的时候、当你经过的时候，供桌和墩子都只是桌子和墩子，但是当你跪在香蒲墩子的时候，却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敬畏与虔诚，供桌也不再是桌子，仿佛真的各路神仙列祖列宗于桌前看着你似得，这种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敬畏，也许这就是另一种长大吧。\u3000\u3000下午时钟刚过三点，不远处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是上坟用鞭炮告知先人，到了祭祖上香的时间了，在那边也准备着接受后代子嗣的供奉，多少都是孝心，也告知先人，新的一年快开启了，期望列祖列宗继续保佑一切都平平安安。李岳刚开始跟父亲忙着贴对联，左手拿着铁勺子，右手拿着笤帚，沾一下左手勺子里的浆糊，在斑驳的门板上刷几下，父亲站在远处校正后贴上，父亲用手里新的笤帚把对联扫平，一扇扇门，门框，屋檐，墙上，缸上，桌子上，猪圈，兔窝，狗窝，鸡窝，还有自行车，都贴上新一年的希望，顿时洋溢出一丝春意。\u3000\u3000穿过胡同，迎着鞭炮声，闻着远处飘来的火药味道，父子俩和叔叔弟弟一共四个男人走向祖坟，祖坟对于李岳来说只识的老爷爷老奶奶和爷爷的坟，其他的压过坟头纸很多次，但总是记不住，按理来说，早应该记住了，父亲也很多次说要记一下，可惜李岳总觉得有叔叔在，不用那么着急，况且这里的坟真的是多且高矮不一，有的甚至就凸出地面三十公分的小包，里面却葬着自己的更老一辈，这祖坟之地据说有几百年了，一层压着一层，硬是从河底起来一个与河堤相持平，足以说明此地为风水宝地，傍水而阔，顺风顺水，所以子嗣得以绵延不断，日益兴旺。\u3000\u3000以前压坟头纸的重任在李岳身上，伸手敏捷的爬上爬下，现在这个任务光荣的交给了堂弟，父亲拿着纸跟堂弟重复着一句话：这是谁谁谁，你该称呼啥啥啥，李岳与小叔则在老爷爷老奶奶及爷爷和大爷爷的坟前分别摆盘上供，擎杆挂鞭，等那爷俩压完坟头回来，烧纸钱，点鞭炮，噼里啪啦后，在青烟袅袅中，庄重的磕头，然后放下一部分贡品，带走一部分回家，据说是带福气与香火。\u3000\u3000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在剁肉馅，晚上看着春晚包饺子是雷打不动的流程，二爷爷坐在厨房门口，嘬着旱烟袋，默默地看着母亲在乒乒乓乓的剁馅，通常会等着我们上坟回来后问几嘴那谁谁的坟前烧纸没，然后就自然自语这个人的生前故事，二爷爷也老了，老的一天只能吃两顿饭，就连嘬口烟的力气都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啪嗒啪嗒的有力量，晚上在我家吃饭，二爷爷是光棍，也有点邋遢，破旧的军大衣失去了绿色，多了一抹明亮的灰，即便这样晚上吃饭，父亲仍拉他入上座，父亲说这是规矩，不能破的规矩，即使他只是喝杯茶吃几口菜，也必须上座，然后春晚开始的时候看一会，估计看的不清楚也不太懂，毕竟时代的变化超出了他所能看到的世界，待母亲包出一小竹盖饺子后，李岳就打着手电筒拿着饺子陪二爷爷心满意足的哼着只有自己听明白的小调回家；送完回来后奶奶又进来帮着母亲包一会饺子，饺子包完后奶奶自己打着手电回家；饺子包完就没什么事情了，一家四口围着堂屋里的碳炉子，上面放上芋头、板栗烤着，等着新千年的第一个农历春节，这就是除夕夜的守岁。\u3000\u3000过了十二点，父亲烧纸放鞭供饺子，然后鞭炮就没再停止过，睡觉是能睡着，踏不踏实只能看每个人的定力了，天刚蒙蒙亮，母亲就起床再煮昨晚的饺子，炒上几个菜，然后我们要赶紧起床，不是馋饺子，也不是等红包，而是一会就会有来拜年的，一旦起晚了，那惺忪睡不醒的样子，着实伤大雅，所以不得已都麻溜的起床，穿新鞋换新衣的梳洗打扮一番，妹妹用李岳给的钱买了个套棉袄的新褂子，戴上发卡，着实美滋滋的见着李岳就打礼，李岳赶紧逃到一边，因为他知道打礼的同时意味着又要破费，不多躲是躲不过了，只能乖乖的五块大洋奉上。\u3000\u3000快要吃完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来串门了，是邻村的堂叔一群人呼哩哗啦的涌到院子，打礼拱手，然后让进堂屋一坐，简单的问候几句话，视下一波拜年的人到来的时间，如果紧跟着来就立刻走，如果不马上来就可以多聊会，聊收成聊孩子聊外出打工；于是李岳和妹妹加入了这一队伍开始串门，队伍是越来越大，到爷爷辈的，进门要在院子里叩头的，虽然老人也会拿出压岁钱，但无论多少没人要，只是爱吃的会拿点各种小吃，会抽烟的会拿支烟，新裤子一路拜完年，膝盖处已粘土变白，整个拜完年大约一个多小时，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是重点拜会了，有新结婚的会有一波波的老婆子或者结婚没几年的少妇带着孩子过去看新娘子，然后再评头论足一番，还有这一年帮忙很多的，这一年走的很近的，下一年搭伙继续干的，下一年一起外出打工的等等，都三五成群的屋里门外的聊着，李之余跟李岳是同一族的不同分支，所以待两人拜完年也差不多十点了，然后他们几个小学要好的同学年前就商议好了，要搓一顿饭，原因很简单，都长大成年了。\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