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盟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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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琛见孟星河一身英气的胡服,目光凌冽时寒光慑人,心里早已猜中了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苦笑道:“兄长科考失意是一回事,但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子嗣之事。这些年父亲一直有意让我也插手生意,倒不是看重我的能力,而是我成亲后有了两个儿子。兄长成亲多年,也娶了几房小妾,但始终无所出,父亲嘴上不说,心里终究是不满。”

没想到阮琛这个庶子能在阮家的生意上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子嗣,众人消化了一下这震惊又朴实的原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欲言又止。

阎宸心直口快,说出了所有人的疑问:“阮瑛他……是不是不行?”

阮琛脸色也有几分尴尬,点头道:“这事只有阮家自己人知道,兄长确有隐疾。”

多少年以来,功名路才是世间最上品之路的观念已根深蒂固,阮景才和阮瑛都是读过圣贤书的文人出身,那样的心性非累代从商之人能比,况且阮瑛十四岁就能考中秀才,身边不乏溢美之词,那三次不中的失意更添从云端跌落的郁郁不得志。

若说这些只是埋在心里的火种,隐疾无子之事无疑是点燃火种的引线。

孟星河目光更沉:“阮瑛究竟有什么秘密?”

阮琛微微合上眼,轻叹一声,道:“大概五年前,那时我第二个孩子出生,父亲高兴,把岭南的生意给了我。我去了趟岭南回来后,发现兄长身边的小厮总是暗地里带回来一些七八岁的小孩。我觉得奇怪,就偷偷去查。”

“那些小孩都是官奴,按理说只有官宦人家才能用,阮家虽然势大,但也不能逾矩。不过当官的放点水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没人会在意少了几个身份低贱的官奴。那些小孩就是刺史默许底下人送到阮家来的,每月都会有两三个,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蔺长风听得脸上尽是嫌恶,小刀将一颗樱桃砍了个粉碎,浆水飞溅,说道:“他要那些小孩做什么?”

阮琛看了眼程言,怅惘道:“你们应该听过有些性情扭曲的贵族喜欢虐打下人取乐,我不知兄长究竟是怎么想的,大概是当真接受不了那事,先是对妻妾总有打骂,日渐一日更是压抑不住,把怨气都撒在别人身上。”

“他房中有个密道,往里走是间暗牢,那些小孩都被关在那里。这件事十分隐秘,当年有个小孩误打误撞自己逃了出来,被我撞见,顺藤摸瓜才发现那个暗牢。”

阮琛说着便自嘲一笑,续道:“兄长毕竟是嫡出,在阮家的势力不是我能比得上的。他发现我知道以后,就拿我亲娘妻儿的命和我手上的生意线威胁我……我想救那些孩子,却不敢真的与兄长作对。”

“我只能找几个自己人,隔段时间去暗牢里看看,把还没死的小孩当成尸体偷偷运出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孟星河一想起伪君子虚假的温和有礼,一阵反胃,问道:“阮家还有人知道吗?”

阮琛道:“父亲和母亲都知道,但他们不可能把这事抖出来,这些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云傕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阮琛的瘸腿,问道:“二公子的腿是怎么回事?”

阮琛沉默了会儿,低声道:“小时候跟兄长出城玩,遇到劫匪,伤了腿。”

温云傕追问道:“阮瑛为何无事?”

“劫匪的刀砍向的是兄长,我替他挡了,那一刀扎得深,后来再治也治不好。”午后西斜的光影正好在阮琛脸上投下一半阴翳,他像是沉浸在了不愿回忆却硬生生被翻起的往事里,“为他挡下那一刀,一辈子治不好也无悔意。我是敬他的,也曾想要得他的喜爱,但他从来不需要我这个弟弟……”

貌不惊人,身有残疾,想得兄长一回顾却是一场笑话,想做一个善人却无法奋不顾身。

一事无成,枉自荒唐。

孟星河看出了他眼底的自弃,温声道:“你救了阿言,救了很多人,他们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这个世上敢舍身取义的英杰少之又少,数不清的世人已在浊世中将本善之心磨得淡漠冷清,自顾尚且不暇,旁人的生死与己何干?没有好处的事又有什么做的必要?

既然都是自私自利的俗人,能在自己的处境并不顺遂时仍留存最干净的善念已是难得。

程言一直不住地往阮琛那里看,似是有一件事想做而不敢做,向楚歌心中了然,在他耳边低语一番,程言点了下头,从向楚歌身上跳下来,眼底怯怯,走到阮琛面前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当年走得太急,他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只来得及望见一个跛脚的背影,孤独萧索,但他知道这是他的恩人,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里给他留下的都是噩梦,但日复一日,他又一直想着,如果可以,他愿意再回到这里,谢一谢把他送出城的二少爷。

阮琛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明明此时未到伤心处,可他还是落下了泪。

原来有人记得他微不足道的那点善举,原来无人问津的年岁也是值得。

阮琛眼角还有泪水,嘴边却是笑着的,扶起程言,轻声说道:“一切安好就好。”

众人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同时在想:阮琛其实长得并不难看。

他们既然来了阮家,又知道了这件事,没道理坐视不理,孟星河冷声道:“生意我们要做,阮瑛我也要他身败名裂。”

“我等了许多年,找过许多人,但他们眼里只有利益,只想与阮家做生意,不想多管闲事。”阮琛起身对着孟星河深揖一礼,坚定道,“殿下送信来时,我就知道我终于等到了人。我没有圣贤眼中的大义,没有文人的风骨,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子,做着不干净的生意。”

“我已胆小了太久,不愿再忍了。我想救那些孩子,想结束兄长与刺史恶心的交易,不惜与父兄决裂。”

“我也愿成为殿下的盟友,襄助殿下清君侧,平山河,成就大业。”

阮琛点破了孟星河的真实身份,孟星河也没有再隐藏之意,放下毛毛,起身回了一礼:“我来此地确实是诚心与阮家结盟,我需要钱粮兵器,需要楚州的势力,需要一支水军。”

“在我打算邀请二公子来此叙话时就已选定了你这个盟友,我许下的承诺会一一兑现,从今往后,愿与二公子同舟共济。”

阮家之行充满了阴差阳错,突然更换人选更有几分感情用事,但今日的剖白心绪已然足够。

野心,善意,情义,不需要太多荡气回肠的陈词滥调,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对方大彻大悟——这就是他要找的盟友。

“那些孩子送进暗牢后,兄长都会用炭火把他们的嗓子烧坏,这样就什么声音都不会有。兄长因为有隐疾,心情不好时还会选几个小孩把人阉割。他不是天天去,隔几天去一次,但两三次下来,小孩也就没命了。”阮琛与他们透了底,方便他们商讨救人之法,“我尽量赶在小孩咽气之前把人送出去,但也有错过的时候……那个暗牢我熟悉,我在五年前就收买了那里的一个侍卫,也早已清楚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运人出来而不被兄长发觉。”

温云傕道:“我们是掩盖身份来的楚州,阮瑛和刺史交情不浅,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孟星河冷笑道:“刺史也是看阮瑛身上有利可图才会同他交好,我们废了阮瑛,不知道刺史还愿不愿意跟阮瑛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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