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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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置也是因为足够偏僻,故而空了一大片也不会影响城中整体的繁华。

浓云遮日,没有什么落日胜景可瞧,小山草木枯黄,看着也苍凉。

军士不可独自出入,需三五人同进出,互为监督,出去时需换下甲胄,作寻常百姓打扮,且不允许去城中晃悠,此时河边三三两两有士兵闲话谈天,军役和负责养马的人在洗衣洗碗,遛马喂草。

孟星河眼睛一亮,在乱石滩上一步一趔趄地走到偏僻处,正想叫站在河边的人,那人却打了个唿哨唤来了远处的马儿,牵了马转身走来。

转头看见孟星河,他也没惊讶,神色淡然地走过来见了个礼:“参见襄王殿下。”

“不必多礼。”孟星河抬眸望着早上救过的那人,见他没有太过排斥的意思,试探问道,“你可以告诉我名字吗?”

“向楚歌。”那人言简意赅答了,睡凤眼此时瞧着倒是颇有睡眼朦胧之美,他默了默,避开孟星河的视线,“早上多谢殿下。”

“客气。”孟星河斟酌再三,还是问了心中所想,“你从前既是果毅都尉,为何来了铁马堂却……”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怕惹人伤怀,没想到向楚歌却是一脸无所谓,并无尴尬之色,道:“因为我不讨宗堂主喜欢,这话殿下信吗?”

孟星河怔了一瞬,而后毅然决然一点头,说道:“信。”

因为他也不讨宗世曜喜欢。

准确地说,在他看来,能讨宗世曜喜欢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向楚歌静默地站了会儿,忽而说道:“铁马堂内部其实比殿下看到的复杂,殿下多留几个心眼。”

孟星河咂摸着这话许久,等人都走出老远了,才恍然回神,忙不迭喊了一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石头绊了,程言眼疾手快扶住他才稳住。

“你等等!”孟星河怕他又跟早上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看他这回总算是愿意等一会儿,喘着气道,“你不讨宗世曜喜欢,正好我与宗世曜也不对付,你愿意跟着我吗?”

这话招揽意味已是过于明显,傻子都能听出来里头的玄机,向楚歌既没因孟星河突然的一句“招安”而惊讶,也没这事该深思熟虑的派头,而是不冷不热地站在原地,未退开也未进一步,避而不答,淡淡道:“这处偏僻,入夜人少,殿下快些回去吧。”

孟星河怀着对此人的十万分好奇与探究看他牵马从北密道回了营,委屈巴巴地扁了下嘴:现在他这叫什么来着?出师未捷身先死。

呸呸呸,什么身先死。

他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觉得佛祖收到他说错话的忏悔了,才在暮色中拉着程言回了西厢房。

西厢房隔出了六间屋子,因挨得极近,先前蔺长风在时未再同孟星河同住一屋,现下多了个程言躺在碧纱橱外的小榻上。

今夜孟星河说不清自己是因何缘故,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等三更的更鼓敲过后还异常清醒,他叹了口气,干脆动手穿了中衣准备起床站会儿。

谁知刚穿好靴子,程言从碧纱橱后小跑过来,一张脸吓白了,死命拽着孟星河就想把他拉走。

孟星河张嘴还没说出话来,程言就火急火燎地踮脚捂住他的嘴,一个劲儿地摇头。

屋中没点烛火,窗外也阴得没有光亮,孟星河在一片死寂中屏住了呼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他悄声拿了外袍穿上,拉着程言走到门前。

程言比划了一通,无奈孟星河跟他还沟通不畅,半晌才明白他是说在窗边瞧见外面有人。

孟星河拍拍他的头,轻声道:“别怕。”

木门极轻地被推开了,孟星河跨过门槛,抬眼望去,院中空无一人,他快步走到旁边的屋子,门虚掩着,进门唤了杨关雪,无人应答。

又连开三扇门,狄唐、楼心月、陆影痕,全都不知所踪。

整个正院蒙上了无边的沉寂,除了他们俩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再没有活物存在的印迹。

程言忽地扯住孟星河的衣袖,后者随着他颤抖的手指看去,一霎那间,冷汗落了满背。

佛祖压根没有收到他的忏悔,他是真的要“身先死”了——

那屋顶上闪着十几把雪亮的刀光,正往他们这里逼近。

孟星河反应迅疾,拽着程言回屋从后窗跃出,襄王殿下也不顾自己有几斤几两,跳窗跳得落地极其狼狈也不能磨灭他想要逃命的欲望。

奔去马厩随便牵了匹马,程言不会骑马,孟星河连拉带拽,把这上马都困难的小孩揽在身前,一抖缰绳,黑鬃马长啸而奔。

夜空黑云翻卷,闷热气被大风扫去,巷道两旁的树影弯斜,马蹄踏起枯叶飞旋,天上陡然落下几点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着屋檐青瓦。

暮秋的冷雨来势汹汹,无情得很,俄顷便挟着狂风大作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孟星河在雨中策马狂奔,沿着宅院东巷绕到北边的河滩,再催马往河流上□□去。

上游有一小树林,稀稀拉拉长着几棵不甚好看的树,白袍湿冷地贴在身上,他停在树林旁的山丘背面不敢再动。

身后有脚步声,身前有马蹄声,如黑白无常一般前来勾魂。

他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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