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君恩（2 / 2）

蔺长风还未回城，孟星河在向楚歌的护送下先入了城，在刺史府见到了关翎。

阎宸谨记孟星河与温云傕的嘱咐，对关翎礼遇有加，见他是个文官，又肯配合，循例搜了身后就没再碰过他，只是让人将他看守在刺史府的堂屋。

孟星河看着这张清秀文弱的脸，实难相信是他这些天逼着守城兵将不敢退一步。

“关大人。”孟星河露着淡笑，上前招呼道，“这些天，本王倒是见识了关大人的好本事，着实佩服。”

关翎从容不迫地起身，见了个半礼，眼神却是冰冷至极，似是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孟星河，笑道：“襄王说笑了，微臣哪比得上襄王的本事，这招诱敌之策实在高明。”

孟星河拿他对萧逸淮的情谊骗了他，早就知道会为他所怨，并未放在心上，道：“我敬佩关大人的才智与情义，不会起杀念，不知关大人以后有何打算？”

这话暗藏的意思便是招揽，关翎闻言，眼中现出了讽刺的恨意，逼近了几步，静静与孟星河对视。

距离太近，向楚歌皱了下眉，欲把关翎推开，孟星河却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对方是个不会武功的文臣，向楚歌又守在孟星河身后，便也没有再上前。

“我此生只效忠于王爷一人，一条贱命不足为道，能为王爷而死乃我之幸。”关翎如受了莫大屈辱般咬着牙，双手握拳，从袖子的抖动可以看出他的手也在发颤，“我关翎誓死都不会做你襄王的阶下囚！”

如玉器碎裂于地，关翎厉声说出的话重重砸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离得最近的向楚歌都慢了一步，谁也不知道一个文人用了多快的速度，又用了多大的力，在瞬息之间将一把匕首插入了孟星河的心口。

“主子！”

“殿下！”

所有人大惊失色，一拥而上，惊呼声此起彼伏。

向楚歌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淌了一背的冷汗，抽刀一划，关翎的脖颈上留下一道平直的血线，绽开后鲜血喷涌而出。

屋内其余的军士也都脸色刷白，他们明明搜过关翎的身，这把匕首是从何而来？

而他们又以为关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这般境地下更是只能做阶下囚，一时大意，未多提防，孰料他竟是疯狂至此，为了萧逸淮甘愿玉石俱焚。

关翎捂着伤口倒了下去，口中却还断续地笑着。

“王爷，没有人会阻止你的大业了……”他气息微弱，眸光涣散，“往后有人伤你辱你，我……我再也、再也不能……为王爷挡着了……”

那年冰天雪地中几近绝望，一个穿着黑色氅衣的贵人策马而来，十五岁的关翎衣衫褴褛，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天神。

他似是从天边来，在朔风大雪中赐给他生的希望，只留下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潇洒地策马离去，归于他触碰不到的天边。

世人都言他心狠手辣，可朔风之中，他却是温和带笑的，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饭递到他面前。

他早已忘记了曾于风雪中救过一个少年，可那个少年却为了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求得君回顾，不求善果福报。

关翎捂着伤口的手缓缓垂落，噙着一丝笑意合上了双眸。

古有淮阴侯一饭千金之美名，他也曾受人一饭之恩，千金亦难偿，以命终相抵。

鲜血滴落在地上，孟星河神色还有些呆滞，像是许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足以致命的一刀，低头看着心口的匕首，脸色已迅速灰白了下去，白袍上晕开大片血红，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倒在地。

蔺长风进了刺史府正堂，瞧见的便是在刹那间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你们都是死的吗？”蔺长风双眼赤红，冷冷扫过屋里屋外几十人，嗓音嘶哑道。

众人不敢说话，蔺长风也不想听，抱起孟星河时手都在抖，喊道：“陆谷主！陆谷主！”

陆影痕本在外头安置伤员，闻声赶来时也吓了个踉跄，赶忙和蔺长风一道将孟星河带进一间宽敞的屋子里。

“长风……”豆大的汗珠从孟星河的额上落下，淌了满脸，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张着，声音细弱，“我好疼……”

蔺长风趁陆影痕在做拔刀的准备，握住他的手，温声哄道：“我在，乖，很快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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