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兰因(二) 这万丈红尘,我要你,与我共沉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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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相庄严。

一众宫婢有条不紊地布置会场,一旁有诸多沙弥沿座分发佛经,宫廷侍卫来回巡视,一切都肃穆有序。

炟雍虽历代国主礼佛尊法,可在王室最高祭祀规格的明镜台上开坛设法,却是亘古未有的先例,所以这一次,不论是王室还是佛门,都对此事极为看重,也因此,累得人够呛。

今日虽是新雪初停,冬阳和煦,可终究是在寒冬腊月里,这冷风如刀般地嗖嗖刮在脸上,让几位在九龙玉阶下的值守的沙弥冻得直哆嗦。

他们不由抬眼艳羡地看了看明镜台上的珠帘帷幔。

正逢此时,一少年从里弯身出来,他面容冷清,淡淡拂看台下众生。

众沙弥面色一变,立马低下头,心中却又不免嘀咕几句。

今日这法会,虽明里是邀虚空法师为炟雍朝臣宣扬佛法,可实为陛下为嘉奖那高台之上的少年,备下的隆重谢礼。

炟雍帝姬入魑魅,药石妄用,却在他不眠不休诵经十日十夜后,陡然好转,听说,昨日夜间便就已经醒了。

陛下闻之大喜,这才下令开坛设法,办了这次法会。

此时他已得了如此尊荣,不知此次回寺,住持又会如何嘉奖他,上天如此不公,偏把所有怜爱都给予了一个未曾剃度,横空出世的泠泠少年。

阳光照射在高台之上的宝相上,散发出阵阵金光。

“阿弥陀佛,不生邪念,不妄语。”

几位沙弥心中稍有不平,却又在金佛之下的普照之下,烟消云散。

不多时,会场便已经坐满了朝臣。

法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丹澄赤足奔走在雪地之中,丝毫也感觉不到冷意,沿途飞檐上的冰坠儿在阳光的照射下,焕发着五彩的光芒,偶有一阵风吹过,屋顶上的酥雪被点点吹散,落在她的脖颈间,沁沁凉凉,她被冷得直缩脖子,却更加舒展开身体,沐浴在光明之下。

她听得见风声,也触得到冰雪,感受到暖意,也沐浴过晨光。

这样鲜活的感觉,绝不会是一个死了的人所会有的。

难道佛祖,真的听得到她临死前的心声,许她重活一世?

她不敢再想下去,脚步也一刻也不敢停,怕这只是一场幻梦,可纵然是一场幻梦,她还是想要见到他之后,再消散。

她一路疾奔在宫廊之上,在阵阵经幡下,寻找着念决的身影。

一阵梵音定定传来,就闻高台之上磬音悠扬。

丹澄在玉阶之下,遂抬头望了过去。

而后,就见一耄耋老僧,和一清冷少年现于珠帘下。

少年淡然落坐与莲台之上,和远山的冰雪融为一体,神圣又肃穆。

她的眸光自少年的出场的那一瞬,就牢牢锁住了他。而后,提起裙摆,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一路赤足奔赴过去。

她脸上所绽放开的明艳笑容,叫这天地间的万物都黯然失色,轻纱之下掩映的窈窕身姿,让这芸芸众生都神魂消散。

可她却只是向着一人。

那人端坐在莲台之上,低垂着眼,好似一方神袛,视万物都为空。

丹澄一口气登上百十来步的长阶,等到了明镜台上,已经气喘吁吁。

可她眸中的欢喜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住的。

“念决!”

她一声雀跃,就如同小喜鹊般的,扑棱着翅膀,啾啾喳喳。

念决手中经文一顿,抬眸缓看看向离他几阶之遥的丹澄,眸中泛起了淡淡的困惑,他静了片刻,终开口道:

“帝姬?”

丹澄闻言,不由一愣,随即眼中浮起一团雾色,在她眼里,念决是佛,一遇到他,一切魑魅,都会烟消云散。

譬如,此幻梦。

可现在,她确信,这是真的,她是真的重新来过了。

顾不上胸膛的心跳如雷鼓,连忙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念决被这来历不明的欢喜愣住了。

高台上的厉风吹得那小人儿摇摇颤颤,他的心头不知何故,涌出不忍,终是回头看了看静默的师尊。

虚空点了点头。

于是起身,立在珠帘一侧,淡淡道:

“帝姬,还请回去。”

从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瞬间,丹澄的心田像是炸开了一场绚烂的烟花。

她抬起头,注视着明镜台上,低眉慈目的佛祖。

前世的诸般委屈,诸般怨恨,都一瞬消弭,只剩下浓得化都化不开的欢喜与感恩。

而她也一瞬间记起了,那日,他许下的承诺:

“来生愿腐朽成灰,与陛下百结同心”

她眼里噙着泪,隔着重重珠帘,盈盈一拜,勾唇浅笑道:“一如念决法师所愿。”

眸中却闪过晦暗的汹涌。

念决,这一生,我定要将你拉入这万丈红尘,与我共沉沦。

于是,她往后一退,一脚踩空玉阶,身形往后一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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