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逃婚（1 / 2）

屋外雨绵绵地下。路希安便是在这湿/润的雨水中醒来的。他在床上转过身,向着窗户外看。

维德的手从背后环住他，温暖而有力。</p>

“下雨了。”路希安说。</p>

“只是早上而已，明天会放晴的。”维德道。</p>

路希安笑了一声。他扬起下巴凑过去,在温暖的体温里与维德亲吻。</p>

维德细密地吻着他，让他的气息浸透路希安的每一寸皮肤。不过在气氛一触即发时，他停下了。</p>

“不做么？”路希安躺在床上,看进他的双眸。</p>

“……明天是婚礼。”维德低声道，“想让你出席时精神点。”</p>

路希安于是忍不住笑。他笑起来时真漂亮,整个昏暗的室内都被那双酒红的眼眸所照亮。他用那双像是有光的眼睛去看维德,维德像是不好意思看他似的，把微红的脸扭到另一边。</p>

“我用……帮你？”路希安用气声说着，向他伸展修长的五指。</p>

“……别闹,闹起来就收不了手了。”维德严肃地把他的手放到了另一边去。</p>

路希安又忍不住笑。室内暖意融融,情思缱绻。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极度恩爱的、还有一天就要走入婚礼的殿堂的小情侣,就像是……</p>

前日的对峙,从未发生。</p>

“好了，起来了。”维德总算把像是怕冷的猫一样,凑在他身上，用手指在他的腹部画圈的路希安推开。路希安向旁边滚了滚,还有些懒洋洋地道：“去做什么呀？”</p>

“走婚礼的流程,也就是排练。”维德扬起眉毛，“你不会忘记了吧？”</p>

“……怎么会，你冤枉我。”</p>

维德回过眼来冷冷盯着他,在路希安感到不安前，他伸出双手，去抓路希安身上的痒痒肉。</p>

路希安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终于，维德放开手,保持着臭屁表情道：“行了，赶紧起来穿衣服。”</p>

维德背对着路希安穿衣服。那一刻，始终挂在路希安脸上的，在维德之前的笑容的面具消失了。留在维德身后的只有漠然冰冷的路希安。</p>

他单手支撑着自己，将维德的背影烙印在自己的眼里。在日与夜的交隔、在维德面对与背对他时，路希安有时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始终巧笑倩兮，用他最熟悉的姿态与手段去应付所有的景况。另一个他却冷漠而茫然，像一个旁观者、又或是一个为了自我保护把自己藏进茧里的观测者，将所有将要目睹的景象融进自己的眼中。</p>

现在那个观测者又占了上风。观测者听见维德说：“走吧。”</p>

“……嗯。”</p>

他在维德的帮助下穿好了那件深红的礼服。礼服华贵至极，每一寸褶皱、每一处玫瑰花瓣的暗纹都是精致。它衬得路希安容貌绝丽，是只为路希安而生的精品。维德小心地替他系好每一个纽扣，系好每一处系带。</p>

当手指接触到他的咽喉时，维德停了一下。</p>

“……怎么了？”</p>

“没什么。”</p>

他们就在这分别低眸抬眸的一瞬对视了。</p>

“……只是想到……突然。”维德忽然笑了起来。</p>

那是绝对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单纯温柔，全然不像是一个会毁灭世界的魔王。他说：“只是忽然觉得……能够遇见你，真是不可思议。”</p>

“什么？”</p>

“刚才我忽然想到，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现在我会在哪里，做着什么样的事。或许我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维德慢慢地说，“想到这里，就觉得……能与你结婚这种事，就像是经历千万个小概率选择才能抵达的奇迹。”</p>

“……”</p>

“我非常高兴，路希安。”他说，“我真的，非常高兴。”</p>

他握着他的手，低下头。随后他以这种不敢直视他的神情，笑着道：“我们走吧。”</p>

“……嗯。”</p>

路希安穿着那件深红的礼服，在维德的带领下走过鲜花盛放的走廊。走廊两侧空空荡荡，只有画像与雕塑。</p>

可路希安知道，明日这里会站满了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了解路希安的过去、或听过路希安的名字。他们会鼓着掌，带着笑容或是惊诧，看着维德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过这条长长的走廊。</p>

城堡的穹顶很高，阳光四面八方地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新鲜盛放的花朵上、落在浮雕细致的大理石石柱上、落在头顶盛放蜡烛的水晶枝雕灯上。路希安就站在所有光芒的中央，纯白雕花的圆台上，背对着彩色花窗的殿堂中央。</p>

他银发如流泻的月光，唇嫣红如花瓣，眼眸像是清澈的湖水。他站在维德身边，想象中虚构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向他传来。白色的捧花落在地上，维德低下身，将戒指推进他的手指上。</p>

维德。</p>

爱他。</p>

和他在一起。</p>

在所有想象的欢呼声中，路希安的耳垂又开始灼痛。他看见维德抬起他的手指，亲吻他无名指戒面上的宝石。</p>

“我爱你。”他说，“你爱我么？”</p>

紫色双眸看着他，像是熠熠生辉的紫水晶。</p>

“你爱我么？”</p>

你爱我么？</p>

你爱我么？</p>

你爱……</p>

“……我。”</p>

从来擅长惯了去说花言巧语的路希安在此刻，却觉得那简单的三个字仿佛重若千钧。</p>

“……我。”</p>

所有的欢呼声都向他涌来。</p>

“……我爱。”</p>

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要将周遭的空气吸干。</p>

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失去了重量，像是漂浮在空中。他又成为了那个审视者，目睹着、冷冷地看着自己做出发言。</p>

“……我爱你。”</p>

他看见自己这样说着。</p>

所有的幻想在那一刻碎裂了。他看着自己被维德抱进了怀中，周围没有其他的人。</p>

“真好。”他听见维德说，“我真想明天在这里，再向你说出这句话。”</p>

“……感觉有那么好么？”路希安说。</p>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的那一刻起，突然觉得本来应该在与你相遇的第一天开始就对你说‘我爱你’的。”维德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不过从现在开始也不迟。”</p>

“……”</p>

维德是那样高兴，路希安想。</p>

他抬起头，看见殿堂高耸入云的穹顶。在那穹顶之上仿佛也有一个路希安——或者，说是五号。</p>

五号坐在水晶枝灯上，摇晃着小腿，漠然地看着他。</p>

——这是我么？路希安恍惚地想。和维德拥抱在一起，对他说“我爱你”的人是我么？</p>

我究竟是五号，还是路希安呢？</p>

空旷的殿堂里没有别的人或声音。可他在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了凉凉的嘲笑声。</p>

那笑声是五号的声音。</p>

路希安就在这令人恍惚的声音中与维德一起走出了殿堂。白晃晃的天光倾泻在他的头上，而他也在那时，看向了身旁的湖水。</p>

湖水中倒映着他与维德的身影。他看着自己，直到那张脸逐渐变形，变成一张因硫/酸而面目全非的脸。</p>

……</p>

路希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按照魔域的习俗，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两方不能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维德仍旧将睡在这里，而他将沉睡在另一个房间中。</p>

“晚安。”维德说。</p>

“……晚安。”</p>

路希安说。</p>

他看着维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维德看起来真是高兴极了。</p>

可路希安却失魂落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