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别离(1 / 2)

加入书签

击鼓三声,军中晨起操练,三声鼓毕,不到者斩。

时辰尚是卯时,孟星河困意深深,却仍拽着蔺长风和陆影痕来这地底下转悠。

“杨门主呢?”孟星河连着打了三四个呵欠,修长的眼睛眯得更长,同两人坐在跑马场旁,“早上找了人就不在。”

陆影痕即使困也能摆出面无表情,抱着呼呼大睡的刺猬说道:“杨门主说帮你去要一个小厮,门主会看人,选的不会错。”

这几月多于路途奔波,孟星河除了让蔺长风给他束发,也没人会来伺候他,但安居此处,总不能让这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襄王自己洒扫洗衣。

宗世曜派过来的人他们都不信任,尤其是杨关雪,疑心病日渐严重,遇到个在厢房里擦地的仆役也觉得是那老匹夫派来监视的。

蔺长风受其影响也得了这病症,谁敢近孟星河三尺之内,就送他一记冰冷的眼刀,再近一点,就直接拔剑了。

昨日疑心病快入了膏肓的杨关雪说要去挑一个清白人来,除此人外,谁都别进这屋,没想到一大早就去付诸行动了。

孟星河揉揉发涩的眼睛,耳边听着士兵们的喊号声,偷觑了几眼坐得端正的蔺长风,想说什么又转头吞了回去,在那兀自拧巴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扯了下他袖子,说道:“你要去找你师父吗?”

三日前,先前派去西边查探他师父踪影的暗探回了信,说在凉州附近查到了些微踪迹。

西边的暗探是在那神秘的师父递信回来前派出去的,师父他老人家递信也没有通过这一批人,后来蔺长风和秦荣又一直没召回暗探,没想到时隔几个月竟然有了点意外收获。

凉州已是到了与吐蕃的交界处,这人要么往西入了吐蕃,要么往北去了河西,范围缩小,找到的可能倒是变大了。

蔺长风垂着眼,黑长的睫毛盖住无波无澜的一双深眸,静得让人不敢惊扰,良久才语气淡淡地说道:“姑姑说,师父会来寻我。”

孟星河听懂了他那话里藏着的另一层意思,撇开脸道:“但你不想被人不明不白地摆布,想自己去一探究竟。就跟我那时一定要北上长安一样,我懂的。”

蔺长风不言语了。

孟星河眯着眼更困倦了。

“断魂谷的弟子也陆续到了寿州,我安排他们一半入城,一半散在城外,入城的暂时分住在几家客栈内。”陆影痕除却抠门这点,行事还是万分可靠的,“我与杨门主先前在附近看过,那些空置的宅院都是有主的,我们问了牙侩,宅子的主人多住在外乡,这里是他们的祖宅。”

“至于为何弃祖宅去往外乡,阁主心里有数,肯定是朝廷百年前就处理妥当的事。我们想把旁边东西两间大院给盘下来,今后不与宗世曜同住一院,省得糟心。”

宗世曜的宅子只有正院,若是盘下东西两间便算做此处的跨院,连成一片后进出来去也很方便。

孟星河颔首道:“确实该如此,住他院里简直羊入狼窝。断魂谷的弟子可以先入军营一部分,早晚都是要去的,军中医药事与平素接触的多有不同,早些去琢磨熟稔了才好。”

陆影痕应下了,同孟星河一道瞧着南北两处演兵场的晨练。

已是过去五六日,宗世曜晾着孟星河不见人,所谓需要核对整饬的账簿、名册与辎重数目统统不知踪影,但好歹不拦着他们来军营瞎转,几人全靠看和问勉强打听清楚此处的基本情况。

铁马堂现有军士五万,这个数目不算多,毕竟地下战营特殊,不可能把整座城的地下都挖空。

孟星河从前跟着孟堰去过皇家秋猎,长安东南西北四州拱卫之师倾巢出动,于猎场上有一番兵马演武,当时孟星河怀疑他们是为了博皇帝开心才搞成那副浑似表演的模样。

现在想想,大概四州兵马也就那水平了,真正能上战场的无非就是萧逸淮最终拿在手里破开长安城的五万,剩下的真真是花架子无疑。

而铁马堂的五万兵马是实实在在的五万,每一个都是能立刻拿了刀枪上阵杀敌的,晨昏操练时气势磅礴,就连战马也由专人饲养得膘肥体壮。

再观之军中令行禁止,纪律严明,仿各州军府制,只是主事者不称折冲都尉,也不称某某将军,而是副将,下设左右果毅都尉、别将、长史、兵曹参军,往下三百人为团,设校尉及旅帅,五十人为队,有队正队副,十人为火,有火长。*

蔺长风在沉默中忽而出声,两豆烛火在他深眸中跳动:“铁马堂调兵必须亲见兵符,宗世曜在此地根基又深,偷或抢怕是不成,你打算如何?”

四壁挖凿打磨光滑,隔两尺钉一烛台铁架子,烛火长明,在墙壁上投出暖红的光层。

地下战营为了隔音,四面和顶上的土层蒙得很厚,外界的声音无法穿透,这里头的声音也就只能回荡在此处,士兵喊号声更添壮阔。

孟星河朦胧睡意淡去,眼眸明澈起来,如被冬日雪水洗过的滑石,泛着清幽幽的光,又照着冰凌凌的景,说道:“这五万兵马是父皇和皇姑母留给我的,既然贵于精,那我就要最精的,一年几百万两白银养着我也心甘。”

“可如今这些兵马皆不为我所用,我手中无有一兵一卒。邓州守战已箭在弦上,而往后还会有无数次北战南征。”

他站起身来,滚了金边水纹的斗篷垂落而下,一字一句同那死死钉在墙上的铁架子般,也像要钉进谁的眼中心底,钉进那河山万里,海阔天高。

“我要效命于我的兵将,要帷幄千里的谋士,要荣损与共的盟友,要源源不绝的钱粮。”

“我要寿州,要邓州,还要襄州隋州荆州。”

“皇姑母说孟家气数未尽,既如此,我是沧溟阁阁主,是先帝亲封的襄王,我不得天下,但要扫清这天下。”

“长安君王卧榻有他人酣睡,我襄王的地盘只能有我一个枭主。”

蔺长风坐着未动,只静看他单薄却挺立的背影。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