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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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开!散开!不许群聚!”伴着骰子与银钱一同滚落在地的阵阵声响,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铺子里桌椅哐啷倒塌,说话之人冷笑一声,“还敢作赌?”

“十里繁华长安街,日有欢宴夜笙歌”,长安城在十二年前便废了早晚市之分,十二时辰市集不断,为大齐容嘉年间最是惹人称道之事。

这会儿天还大亮着,本应是街市繁华的景象,路上行人却都鸦雀无声,夏末之时还未见凉,一个个已跟三九寒天一般缩着脖子揣起袖子目不斜视地走着。

好像停下脚步就会没命一般。

大伙儿平日里都是爱说闲话的,此番却是低着头谁也不认识谁,擦肩而过甚至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

茶摊伙计听得前边传来声响,下意识想拉住茶摊里仅有的一个客人说道说道,话没说出口自己便打了个哆嗦,想着两人谈话是否也算群聚,只得自言自语道:“城防营又要拿人了,自己家里头赌几个钱也要管呐。”

他这么嘀咕着,那客人也没搭话,背对着他只能见着石青色的背影,窄袖劲装衬出年轻男子宽肩窄背的挺直线条,桌上放着把剑,这人右手一直搭着剑柄,左手举茶碗喝茶。

茶摊本就在入城不多远的地方,平常人来人往,伙计什么人都瞧过,游侠儿江湖客也见了多了,看客人这模样便明了其身份。

那客人喝完了一碗茶,伙计正想问还要添茶否,眼前却只见石青色身影轻轻一晃,眼花了一瞬,再回过神来人已经没影了,桌上茶碗旁留了三枚铜钱。

伙计摇摇头,收了铜钱继续百无聊赖地望着可谓荒无人烟的街市。

蔺长风拿着剑从街角城防营刚刚进去的那家小铺子外绕过,里头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还有孩子的啼哭声,听着似是在向城防营的人求情。

“这禁令放出来已有半月,前几日我们还在对面抓了几个请伶倌唱曲儿的,你们倒好,聚着作赌?”城防营的人带着刀,刀鞘在石阶上磕了几下,听着很是瘆人,“圣上病重,禁令是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一道从宫里发出来的,我们今日放过你们,回头怎么跟上面的交代?”

蔺长风无意逗留,微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往前走,那哀求声也渐渐远去。

月前长安就已全城戒严,他早已听说了这风声鹤唳的情景,真切见了并不惊讶。

大齐建国一百五十载,战事少有,内乱不多,到今上即位时可称盛世之巅。

今上并不昏聩,勤政爱民也能说上一说,只是从去年开始就时不时大病一场,三月前已是卧床不起。

宫里在半月前下了禁令,城内禁丝竹管弦,禁聚众高谈,禁嫖妓作赌,为皇上康健积福。

城防营日日走街串巷地巡视,直把长安城巡视成了一派清净。

百姓也不是傻子,观这架势也知积福是假,粉饰太平是真。

家家户户私底下都在传着异姓王要造反,长安将乱,皇室这是在以禁令压京都流言。

蔺长风行走如风,没多久便到了城中最东边。

长安是座四方城,王宫位居中间偏北,东西为市井街坊,只是这最东边要更特殊些。

大齐的太.祖皇帝便信佛,最东边有座古寺,钦赐“广明寺”之名,是地位颇高的皇家寺庙。

广明寺占地甚广,佛塔高耸,经阁巍峨,蔺长风抬头望了一眼——

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他拐进了紧挨着广明寺最近的巷子,长安人称菩提巷,里头住着十几户人家,在长安此时的氛围之下,全都户门紧闭,不闻人语。

菩提巷幽长深静,寺中的香火味隐隐飘散过来,住在此地倒是很能让人平心静气。

蔺长风先是走到了巷子尽头,瞧见挂着“陈府”的牌匾,又往回走,最后站定在陈府前边一座未挂牌匾的宅子前。

宅子并不大,白墙黑瓦,一株香樟的枝桠如伞盖般罩住一角墙头,蔺长风深黑眼眸淡淡扫了一圈,上前叩门。

“笃笃笃——”

三声叩门声后,屋里头有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如广明寺飘在此处的香火味,朦胧又轻淡:“门掩着的,直接进来。”

蔺长风闻言径直推开了虚掩着的漆黑大门,跨过门槛后替此间主人把门闩抵上了。

天井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那棵香樟还算有些生机,瞧着甚是荒凉。

蔺长风见这处没人,便穿过堂屋去往后头小院——

那声音隔得远,定是从堂屋后头传来的。

“白露山庄蔺长风持信物前来,请姑姑亲验。”

蔺长风语声低沉恭敬,对着正屋抱拳行了一礼。

屋里人半晌都没应答,今日无风,连树叶沙沙声都听不见,纵是蔺长风这走南闯北惯了的胆大人都有些微微不安。

他知道这位姑姑在江湖上素来神秘,没人见过她模样,连名姓都不知。

但他进城来却是接了姑姑的密令。

对,密令。

蔺长风自言是白露山庄之人,这山庄就算不是江湖人也如雷贯耳,乃是一大各路情报汇集之地,要打听消息,寻踪问迹找白露山庄是不会错的。

白露山庄现任庄主就姓蔺,而蔺长风不巧便是蔺庄主的独子,名姓报出去换谁都得尊称一声少庄主。

如此地位却仍要对这位姑姑十分恭敬,收到密令便入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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