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Chapter 25（1 / 2）

苏敛手指捏着玻璃杯,又抬眼看了一眼月亮，果真如池妄所说，已经被云层遮盖得严严实实,消失不见了。

他想起今天临走之前跟他爸说的那句“路上小心”，心脏猛然一疼,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像是抽了筋，痛得直不起腰。</p>

那一年,他也是这么跟苏华生说的，今天下雨,路上一定要小心。</p>

二十岁生日那天,苏华生连着攒了好久的机票钱飞去京城，想给他生日惊喜。</p>

人到了机场通了电话，苏敛才得知消息。</p>

父子俩已经好久不见，他那会儿正在练习手术缝合，手一抖就扎在了手指上，一下午都心不在焉。</p>

苏华生平时节约习惯了,着急见人难得打了一次出租车。那天大雨磅礴，天黑路滑，路上出了连环车祸,他坐的那一辆在正中间。</p>

苏敛赶到医院的时候,苍白的床单上四处都是止不住的血,人已经几乎断气。</p>

他抓着满是鲜血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大声重复：“不是让你路上小心吗？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p>

旁边的人看过来,年轻的青年风度全无，理智全失。</p>

苏敛不知道该责难谁，是怪这暴雨的天气,怪糟心的司机，怪苏华生的惊喜，还是怪今天过生日的自己。</p>

“对不起，蛋糕撞坏了。”这是苏华生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缓缓闭上了眼。</p>

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有留下，只是一句并不该他道歉的道歉。</p>

在床上的人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苏敛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像也同时结束了，变成了一条虚无的直线。</p>

他胡乱怪罪了一圈，最终把罪孽算在了自己头上，无法原谅，无法释怀。</p>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生日，这次意外就不会发生。</p>

他爸会好好的健康的活着，可能非常长寿，长命百岁。</p>

人生有很多个假如。</p>

唯独不能选择出生。</p>

但，可以选择去死。</p>

他站在医院的天台上，凄风苦雨的天气很是应景，觉得这些年幡然醒悟努力上进都像个笑话。</p>

是想要以后当上医生让他爸过上好日子的，只是那个一直盯着看着的希望瞄点已经消失，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p>

然后，天台下方，路过的池妄仰头叫住了他：“你等我上去，你别跳。”</p>

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害怕，他浑身颤地根本控制不了，只是不停地抖。</p>

池妄伸手安抚着他的后背，低声问：“为什么做傻事？”</p>

苏敛额头抵着一个陌生人的肩膀，无声的流泪：“以后没人管我了，你也别多管闲事。”</p>

“池哥管你，行不行？”池妄扣住了他的头，很轻地揉了一下，“我管你，以后我来管你。”</p>

明明磅礴的大雨突然停了，好像一切的变故都没发生过。</p>

后来几年，池妄真的成了他生命的全部。占据着闲暇时间的每分每秒，给了他所有的温柔和爱。</p>

每一年的中秋，两人都会选个开阔的地方靠在一起，池妄就坐在边上，安静陪着他看月亮到天明。</p>

池妄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是崇拜的哥哥，是唯一的家人，也是无可挑剔的男友。</p>

只是最后的最后，这个人也言而无信的离开，他明明说会管一辈子，说到做到的。</p>

从此不敢看明月，唯恐想起心上人。</p>

苏敛垂下眼睫，感觉眼睛酸得厉害，雾气要氤氲成眼泪，积攒了一晚上的情绪就要控制不住。</p>

因为往事太重，喝多了酒，大概真的会发疯。</p>

具体会怎么样，他自己也不清楚。</p>

但当池妄给他电话的那一刻，莫名其妙的，他还是选择坐在了这里。</p>

池妄按着他的手，低声调侃：“你想怎么疯？满场撒欢还是抱着人哭？”</p>

“都可能，怕不怕？”苏敛狠狠闭了一下眼，把那股酸涩压了回去。</p>

“酷哥发酒疯，我怕死了。”池妄挪开酒杯，放到自己面前，“那就别喝了，他们在玩游戏，你要不要一起？”</p>

苏敛吐了口气，好像今晚格外好说话：“好啊。”</p>

“敛哥也来吗？我们在玩石头剪子布，输的喝酒。”顾安久冲他伸出一个拳头，胡乱在面前晃来晃去。</p>

浓重的心情被搅乱，苏敛弯了弯嘴角：“你们闹了半天，最后选了这么幼稚的游戏？”</p>

林衍撑着下巴，解释说：“最简单的游戏就是最残酷的战局，没什么毛病。”</p>

池妄勾着他的肩膀晃了晃，把他从那股悲伤里拽出来，扔进这夜市的吵闹里：“来，小苏老师，决战到天亮。”</p>

苏敛侧头，余光看着池妄纤长的睫毛，随意伸手出了个剪刀。</p>

对面恰好是石头，输了，得罚酒。</p>

于是伸手碰酒，苏敛感觉手背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池妄抢过去，贴着他耳朵说：“我替你喝。”</p>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酒味的气息就扫了过来，苏敛慢了一秒，等反应过来，杯子已空。</p>

手还在池妄的掌心里裹着，就着他的手抬起悬空，喝了个干净。</p>

“妄爷，什么情况啊？兄弟几年就没见你帮人罚酒。”一黄毛嚷嚷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p>

旁边人快速接上：“就是，区区一杯啤酒，还用替的么？”</p>

池妄长腿一伸，姿态散漫笑骂道：“人家酒量不好，我叫他来的，万一真喝多了我得负责。”</p>

“你负责啊，反正早晚都得负责。”顾安久喝嗨了胆子也肥了不少，微微眯着眼睛，说得无比暧昧。</p>

苏敛轻咳了一声，抬眸看向起哄的大家，不服气说：“再来。”</p>

剪刀。石头。剪刀。布。布。</p>

邪门了，不管怎么变化，苏敛都把把稳输，面前已经摆了一小排满满当当的啤酒。</p>

池妄侧身点了一根烟，夹在指尖烧着过瘾：“小苏老师，运气真的太差了，你是想灌死我。”</p>

“不要你帮。”苏敛抬手拿过一杯，豪迈地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一路凉到心脏。</p>

好像就多了这么一杯，大脑就开始犯晕，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人成了重影。</p>

“听话，别喝了。”池妄怕他再乱动，低头捻灭了烟。</p>

他左手把苏敛的两只手拢住扣在桌面上，轻轻压住，右手一杯一杯的顺过去，那一排杯子瞬间清空。</p>

苏敛真的听话没动，就任凭他这样扣着，感觉刚才那一声还缠在耳尖儿上，很是熟悉。</p>

好像是他的池哥在叫他，听话，他会听的。</p>

见旁边人一动不动，池妄乐了：“突然这么乖啊。”</p>

苏敛轻轻地点头，反手抓住了他滚烫的指尖，整个人控制不住往旁边倒，好像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p>

顾安久“诶”了一声，惊讶道：“敛哥真醉了？他自己悄咪的喝了几瓶？”</p>

池妄伸手勾住人往怀里带，压在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我都说了他酒量不好，你们还怼着人灌。”</p>

“不是，酒不都被你喝了么？”顾安久觉得好冤，仰着胖脸叫屈。</p>

林衍看了眼时间，提醒道：“那撤么？苏敛家住得远，送回去也得好一阵。”</p>

“撤”字还没说出口，被人打断。</p>

“帅哥们，点歌吗？十块钱一首。”旁边一挂着吉他的男人探出身子，弯腰问，“点一首吧，不贵的。”</p>

苏敛从怀抱中抬起眼，伸手去够他的话筒，低声说：“我要唱。”</p>

池妄：“……..”</p>

你真是疯得清新脱俗，很有特色。</p>

“开玩笑开玩笑的，我们不点。”顾安久尬笑着招呼人，把他往旁边桌上带，“不好意思，朋友喝多了，别理他。”</p>

苏敛抬头盯着池妄的下巴弧度，像是确信这人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再次缓缓重复：“我要唱。”</p>

明明还是往常的声音，却因为酒醉染上了一点特别的任性，让人心软。</p>

顾安久噤声，又小心建议：“敛哥，你想好了吗？人很多的。”</p>

苏敛重复第三遍，没了耐心：“我要唱。”</p>

“唱唱唱。”池妄被闹得没办法，抬眼盯着卖艺的大哥，打着商量，“给你五十，话筒借我朋友唱两首行不行？”</p>

男人绕着话筒线，饶有兴致问：“行，这位帅哥想唱什么？”</p>

像是早已经想过答案，苏敛对答如流：“如果是你。”</p>

搜索了半天，男人从手机上抬起眼，疑惑道：“有这首歌吗？没找到。”</p>

苏敛从池妄的怀抱里缓缓起身，接过话筒：“那就清唱。”</p>

已经接近午夜，正是大排档最热闹的时候，里外都满满当当坐了人。顾安久环顾四周，偷偷抹了一把脸。</p>

等他敛哥明天清醒的时候，会不会想杀了灌酒的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