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B】故人仇人（1 / 1）

(\u3000\u3000临近十二点，人开始变少，但是闲集就是闲集，逛得人还是很多，李岳一边码着货，一边跟旁边的卖鞋的中年妇女聊天，妇女对李岳赞不绝口，说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看了一上午，码货认真仔细，整整齐齐的，在乡下的集上很少有这样做的，最后绕着绕着问李岳那些饰品从哪里进的？李岳非生意人，不知道有些渠道是不能随便说的，属于商业机密，所以很爽快的说了在江城进的货，妇女一听太远了，就没再继续打听，然后就跟李岳商量能不能匀给她一些卖卖，价格不要太高就行。李岳说没进多少货，就是想寒假挣点学费，真不是想长做的，妇女还不死心，还想继续套近乎，一个长相奇特的人走了过来：戴着瓜皮小棉帽，鼻梁塌塌的，鼻尖扁扁的，眉毛也没有，脸上明显的有一块块没有长汗毛的疤，阳光下明亮亮的透着苍白。\u3000\u3000“这个围巾多少钱？”沙哑的声音飘过来。\u3000\u3000“15一条；两条25。”\u3000\u3000“给我拿这两条吧”那人戴着手套，翻了一阵选了两条中意的棕色暗纹的宽围巾。\u3000\u3000“好嘞，哥，您拿好。”李岳把围巾叠好放到方便袋里，递过去。\u3000\u3000那人脱了手套在怀着掏了半天，递过来一张皱皱巴巴的伍拾元，看到五个手指还剩俩（大拇指和小拇指），手背尽是明晃晃的疤，突然李岳有点不敢接那张钱，迟疑了一下还是下意识的接过来，然后在小钱匣子里找出三十块钱递过去。\u3000\u3000“准备收摊了，给哥一个优惠，来年都发财啊。”李岳看似随口解释了一下，其实都明白为啥优惠。\u3000\u3000“哦，好好，谢谢谢，恭喜发财啊”那人绽开的笑容还不如不笑，那声音如撕裂般的刺激着耳膜。\u3000\u3000“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李岳拱拱手，看那人走后长舒一口气。\u3000\u3000“唉唉，好好地青年，可惜了，可惜了。”旁边卖鞋的妇女啧啧着摇着头。\u3000\u3000“大姐，这人你认识？”李岳好奇的问道。\u3000\u3000“不认识，但经常赶集碰到过很多次，听说是老树沟那边的人，初中还没毕业就出去打工，在个小造纸厂干，失火了，把窗户钢筋掰弯了一点愣是挤出来的，鼻子都被挤平了，手指头也被火烧糊了，唉，啧啧啧，真是可怜，小孩长得挺好看的。”卖鞋的妇女一边叹着气一边盯着李岳的那些小饰品。\u3000\u3000“那么小出去打工闯江湖，没大人跟着，也真是难为这哥们了。”李岳随手拿了一个发卡，“姐，我觉得你戴这个发卡应该挺好看的，试试？”\u3000\u3000“哎呦，大兄弟，做生意做到我这里来了啊，可以啊，真是做买卖的好材料。”卖鞋妇女笑眯眯的接过来，戴上反复对着李岳手里的镜子比划。“你别说，大兄弟你的眼光真不错，还真好看，便宜点呗，姐挣点辛苦钱也不容易。”\u3000\u3000“姐戴上真的很好看，觉得好，就拿着吧，弟弟送你了，以后多帮衬啊，姐。”\u3000\u3000“哈哈，大兄弟真会来事，说话也中听，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了，大兄弟。将来做生意，你是这个！”卖鞋妇女对着李岳竖了个大拇指。\u3000\u3000太阳偏西，人已稀，收完摊两人碰面，看到彼此的笑容就知道今天应该是个开门红；本想去卖羊肉汤的地方来一碗，暖暖身子，也犒劳一下自己，但两个人加把起来要二十大洋，还是省省吧，回家吃饭。\u3000\u3000“你刚才是不是卖给一个脸很难看的人围巾了？”\u3000\u3000“嗯，看他不容易，两条围巾我就收了二十块钱，听旁边卖鞋的一个大姐说是他干活时失火，为逃命搞得。”\u3000\u3000“嗯，那一场火就他一个活着出来了！”\u3000\u3000“你知道他？”\u3000\u3000“知道啊，听我初中一个同学说的，你也认识，只是毁容了，你不认得罢了，说出来你觉得二十块钱还收少了。”\u3000\u3000“谁啊？”\u3000\u3000“张全有。”\u3000\u3000“我操他妈，是他啊，一点原来的样子都他妈的没有了啊，脾气都变了啊，以前那个吊熊样，现在一把火把脾气也烧没了？”\u3000\u3000“你看看，我一说，你是不是就觉得钱收少了啊，当年你刚进初中被打，就是他搞的啊，初中三年有两年半你们可是不对付的啊。”\u3000\u3000“操，不说了，妈的，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啥记恨的了，也突然觉得记恨不起来了。”\u3000\u3000“是啊，这就叫因果报应吧，初中的时候他可没少打过架，揍过人，不然退学不会那么早，也不会那么早出去打工，也就不会出现失火毁容的事情了，唉，天道轮回啊，我们还是要做好事啊。”\u3000\u3000“恩，做好事，起码不要做坏事。”李岳附和着，脑袋却回到了之前上学的一幕幕。\u3000\u3000回到家，两人货物合在一处清点，收获颇丰，只是遗憾的有两件小饰品应该是被顺走了，看着地上的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两人的脸上都泛着红光；李岳的母亲端着两大碗面条进屋，看到地上的钞票，从心里觉得这俩孩子真是长大了，更不能用他们老农民的思想去衡量他们的成长，因为这俩孩子已经比同龄的孩子给了他们大人更多地惊喜，起码比两个孩子的父母要强。\u3000\u3000晚饭时，二爷爷过来围炉烤火，李岳则陪父亲喝了两杯，妹妹又给她的好朋友挑了两个小饰品，被母亲吃饭的时候一顿叨叨，教育妹妹要学会过日子，哥哥挣钱不容易，大冷天的去摆摊，挣那个毛了八分的，你就知道送人，将来找婆家都不好找，李岳妹妹气鼓鼓的又去找李岳的袋子里拿了一个发卡出门找好朋友去了；李岳父亲嘬着小酒，看着眼前的李岳，仿佛在欣赏一件作品，这个作品还是自己参与打造的杰作，已经比自己优秀的作品，越想越高兴，就忍不住多嘬了一杯。\u3000\u3000被窝里的李岳，蜷缩着身子，蹬着用打点滴的瓶子装满热水当暖水袋，双脚慢慢的伸向床尾，好一会终于可以伸直腿平躺着了，被窝也多了一些暖和气；窗外风带过树梢的声音和着偶尔的几声狗叫，静谧的让李岳的思绪遨游回边打架边学习的初中生活，想到张全有，想到很多很多的人，还有杨小佳还有郑雅雯，她们还好吧，郑雅雯要到临近年底才回来，杨小佳应该已经回来了，如果她们知道自己摆摊，会是什么反应呢？故人逐一登台，生旦净末丑，说着自己的伟大，嘲讽着别人的渺小，仇人、朋友、家人都在看，都在演，无非是悲欢离合，无非是到头一了百了。\u3000\u3000越来越觉得在胡思乱想中亢奋，而且这个命题有点大，参不透，就赶紧睡，梦里说不定会有睡梦罗汉来点化，即使不来点化，睡饱了，明天还要继续赶集挣钱，故人和仇人都是你挂念的人，都要好好的，不然人生没有个念想那该多糟糕。\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