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严丽丽的钥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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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门寒风便迎面扑来,冻得钱旦两排牙齿直打架。木板屋主人有毛毯出租,门前的地上堆了不少,他们每个人花了两埃镑,各租一床披在身上,暖和倒是暖和些,但毯子实在太厚重了,让人又添辛苦。

最后几百米登顶路更加陡峭,虽有石阶,但年久失修,这一夜游人又多,都拥挤在狭窄的路上。

他们随着人流慢慢蠕动,好不容易才登上了山顶。

天地仍然笼罩在沉沉黑夜中,山顶上有座古老小教堂,他们借着手电光看到围着教堂外的地上已经躺了不少裹着毛毯的先行者,竟让他们一时间难找到落脚地。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几抹霞光出现在远山之颠,太阳却是躲藏在浓云后面不见踪影。

“笃定是美丽的,但变化无常更是美丽”,人生之美或许就在于其不确定性,钱旦他们想遇到的是一轮红日跃然而出,等来的却是满天雪花飘扬而下,又下雪了。

在雪中俯瞰红褐色群山,钱旦的思绪飞到圣经年代:摩西带着犹太人逃离埃及法老压迫,颠沛流离四十年来到西奈山下。一天,年迈的摩西独自上山,或许也是要在这里感触日升日落吧,忽然间一声巨响,耶和华在火光中降临,将“十诫”授予了他。所以,西奈山又名摩西山,它的名头也始终与“十诫”传诵在一起。

三个人并排站着,钱旦扭头看见老谢也在眺望群山,严丽丽却凝望着老谢的侧脸,她眸子里分明闪烁着柔柔的暖光。

下山时走得快,他们几乎是一路就着山势往下冲。冲到山下,天空已是蓝天如洗,白云似絮,圣凯瑟琳修道院的主院已经打开了院门。

这座修道院从公元六世纪以来一直是东正教的修道中心之一,保存着大量珍贵文物,包括现存最古老的圣经译本。修道院主院对公众开放的区域不大,他们几个都不懂宗教,只是走马观花。

院落里面最著名的还是圣经里的神迹“燃烧的荆棘”,传说上帝从“燃烧的荆棘”中向摩西显现,要他去法老那里把以色列人从奴役中解救出来,然后将他们带往应许之地。

那丛荆棘被石墙围住,却郁郁葱葱地从墙头伸展出来,与旁边的斑驳小石楼相映成画。钱旦怎么也看不出它会与神有关,只觉得是高墙内不甘寂寞的一丛绿。

从修道院走回客舍,他们看见路边一个小屋前有不少人在排队,以为是洗手间,也跟在后面排了个队。

走进小屋只觉凉气逼人,仔细一看,一间简陋的大房间里面堆放着数不清的尸骨,一大堆头骨正整整齐齐地瞪着他们。

原来,圣凯瑟琳修道院自建立以来一直沿袭着一个奇特风俗,修道士死后先被葬入墓穴,等到肉身腐烂,再从墓穴中取出他们的尸骨,集中摆放在这里。时光流转上千年,一代又一代清修的修道士们无所谓今生来世,只是在此驻守。

“变化无常是美丽的,但笃定更是美丽”,摩西山上,圣凯瑟琳修道院里,他们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一切,都在静默地述说着关于岁月与生命,关于信仰与永恒的故事,世代轮回,直到永远。

午后他们打了个出租车,去了宰海卜,因为那里有晚上发车回开罗的大巴。

宰海卜是红海边上的潜水圣地,虽然它名头比不上同在西奈半岛上的沙姆沙伊赫,但是小镇上消费更低廉,吸引了不少背包客。

三个人整个下午都在一家叫作“Jasmine”的餐厅里。

餐厅其实是搭在海边的一个棚子,棚子只有朝向海的一面有落地玻璃窗,其它三面都没有墙壁,棚顶是用草绳编织的网。

冬天是淡季,餐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中间烧了一堆篝火。他们就围着熊熊篝火在松软的沙发上枕着海浪声睡睡醒醒。

钱旦几次睁开眼睛时都看见老谢睡得香甜,严丽丽则一直凝望着红海尽头。

从西奈半岛回到开罗那天晚上他们去了那家叫“中国红”的中餐馆吃火锅,三个人都喝了不少“SAKARA”,带着几分醉意回到200街。

老谢送严丽丽回去,钱旦先回了自己宿舍。

林汉去黑白沙漠露营去了,钱旦一个人对着“Fashion TV”消磨时间。

将近十二点老谢才回宿舍,一进门就坐在餐桌旁拿着个手机翻来覆去。钱旦想着在西奈山上严丽丽的温柔眼神,满怀八卦地去和老谢搭讪,老谢却支吾着逃避话题,直到把钱旦打发进了卧室。

那个晚上,老谢一直把严丽丽送到了宿舍门口,严丽丽手在包里摸索,犹豫着说:“我找不到钥匙了。”

老谢说:“那怎么办?你再找找。”

严丽丽莫名其妙地慌乱:“你先走吧,我等下再找。”

她的两个室友也在去黑白沙漠露营的队伍中,老谢当然不放心把喝了不少酒的她丢下。可是严丽丽靠在门上,一只手拎着包,一只手放在外套兜里,就是坚持着“找不到钥匙,打不开门”、“你先走,我再找找”。

直到楼梯间又传来脚步声,住在她们对面宿舍的两个同事回来,老谢正想说“好了,你先去她们宿舍借住一晚吧”,严丽丽却掏出放在兜里的那只手,手里正捏着钥匙。

她打开房门,闪身进去,顺手把门关到只留条缝,又拉开一点,露出红晕的脸,对老谢轻轻道了声“晚安”,然后消失在了门背后。

回宿舍的路上老谢正觉得这个告别太诡异的时候收到了严丽丽的短信:“钥匙一直在我手里,我心里慌,怕我打开房门后你会跟着我进来,怕我会忍不住把你拉进来。”

老谢一边走一边没心没肺地回了句:“我还以为你真丢了钥匙”,消息发出去之后他才醍醐灌顶,从致力丰富人们沟通与生活的理工男变回了懂得风骚的“谢国麟”。

回到宿舍,他视钱旦为无物,在餐桌边瘫坐良久。

过了几天,老谢走了,赶在2006年春节前去西北非报到去了。

新员工王海涛住进了他的房间。这套宿舍里住着的人变成了1975年生的钱旦,1979年生的林汉和1983年生的王海涛。

也许在传统行业的一些单位,他们三人都是一样的标签,但在这个快速变化的行业,在这家快速发展的公司,在这群快速进步的人中间,他们的年龄差几乎可以算是三代人了!

人来,人往,如同花开,花落,在四季轮回里发生。<!--over--><div id=center_t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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