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外面的世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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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div id=center_tip> 2005年4月,某一天。

临近子夜,跑道灯在舷窗外面快速掠过,从香港飞往迪拜的“阿联酋航空”EK385航班昂首冲进夜空。

机舱里冷气开得太足,这一年元旦刚过了三十岁生日的钱旦人生第一次乘坐国际航班。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的短袖衬衣,其它衣服都放在托运行李里。有些感冒的他用飞机上的毛毯紧紧裹住了自己,仍然觉得脊背发凉。

飞机爬升到巡航高度,被冻得有气无力的钱旦愣愣望着前面的空姐。他喜欢她们头顶红色小圆帽、脸旁垂着一抹纱的样子。觉着她们给机舱里平添了神秘味道,给自己第一次远离故国的漫长旅程平添了仪式感。

他又觉得,和国内航班上相貌标致、亭亭玉立的空姐们相比,眼前的她们无论长相、身材还是衣着都不够规范。离他最近的那一个,胖胖的身材,敞着外套,正斜靠在舱壁。

他扭头,隔壁座位上端坐着他的领导老王。

钱旦说:“王总,我看‘阿联酋航空’空姐形象不咋地呀?比国内航班上的空姐差远了。”

老王只比钱旦年长两岁,精瘦的个子,发际线已经后移,戴副黑框眼镜。

他放低手里举着的一叠报纸,瞟了一眼空姐,问钱旦:“差吗?‘好’和‘差’的标准是什么?我问你一个问题,我们买的机票上承诺的SLA(服务等级协议)是什么?”

钱旦从口袋里摸出登机牌看了看:“机票上哪有SLA?”

老王一向杀伐果断,语速总是快人一拍:“你这是登机牌,你没仔细看机票行程单吧?上面写着几点几分飞、几点几分到、有没有飞机餐吃,这就是航空公司向你承诺的SLA。可没有向你承诺他们家的空姐要长得漂亮,还要对你笑。”

不等钱旦接话,老王接着说:“现在国内的航班总是晚点,空姐再漂亮再礼貌,你还是会不爽吧?‘阿联酋航空’可是全球排名前列的航空公司,我们得多虚心学习!我们公司也一样,专业服务值钱的不仅仅是露出几颗牙齿的笑,而是对合同条款的契约化交付。”

钱旦佩服身边这位“老杆子”对客户服务本质的深刻理解,那些年,伟中公司一说服务好,更多时候还停留在态度好、不怕苦不怕累、加班加点过年不回家的层次上,老王已经先想一步了。

钱旦和老王在总部位于深圳的一家通信设备供应商伟中公司工作。老王是公司软件产品线的技术服务主管,钱旦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

与成立于1876年的瑞典“爱立信”、成立于1914年的加拿大“北电”、成立于1928年的美国“摩托罗拉”相比,成立不到二十年的“伟中”是一家太过年轻的中国公司。

但早在2001年,“伟中”的老板就判定,加入“WTO”之后,中国经济融入全球化的进程必将加快,中国不仅会进一步开放外资,中国企业大踏步迈向世界、与列强全面竞争的时间窗亦已打开。从那一年开始,“伟中”开始不断地号召员工到海外去开拓市场、建功立业。

当时的钱旦不为所动,他自忖英语水平差,觉得那些号召距离遥远。这个世界也并没有多少人看见一群自称要“创造历史、与文明同步”的中国人正在打点行装,即将走向全世界的角落。

时光流转到了2004年,“伟中”的海外订单猛然井喷,各个国家市场快速发展的机会与压力一并来到,海外人手越来越紧张,要人去常驻的需求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迫,总部机关人员输出的压力越来越大。

老王开始要求大家每天早上提前十五分钟到岗,先集体朗读十五分钟英语。

钱旦不以为意,他一边滥竽充数,一边想我们的英语教育真失败,这一大屋子人读书读得最少也是本科毕业,前前后后至少学过十年英语,居然会让“语言能力不行”成为公司每年海外客户满意度调查发现的TOP 1问题!

渐渐的,饯行酒越喝越多,今天送张三去泰国,明天是李四去安哥拉,后天闷头闷脑的王五说他要飞赴巴西。钱旦心里生出存在感的呼唤了,仿佛眼看着一场足球赛踢至高潮,浑身是劲的自己哪能只是在场外跑圈?

海外的市场形势越是如火如荼,钱旦越强烈地感受着心底里的呼唤。终于,等到赵六去了俄罗斯、孙七去了英国的时候,他按捺不住跑去向老王请战了。

老王正在心里盘算如何排兵布阵来应对新的业务形势,他迅速决定了让钱旦去“北非中东地区部”驻守,担任地区部软件服务主管老谢的副手。

“北非中东地区部”是彼时“伟中”在海外最重要、业务压力最大的产粮区,地区部总部设在埃及首都开罗,管理着公司在整个北部非洲和中东地区设立的十多个子公司的生意。

阿联酋正好在中国飞向埃及的路途上,它是“伟中”在北非和中东地区最重要的子公司之一。老王此行是来出差督战一个重大项目,钱旦则是在赴地区部总部报到之前,先和机关领导一起出个差。

他们的航班准点起飞、按时降落。到达迪拜时是北京时间早上八点半,当地时间凌晨四点半。

老王加入“伟中”之前在一家外企工作,有过出国的经历。钱旦在国内虽早已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却是第一次出国。

下了飞机,老王胸有成足的顺着通道向前冲。钱旦略有些好奇、略有些紧张地跟在后面。他悄悄打量着迪拜机场的摩登,想记住通道上的每一个英文标识。

虽是拂晓,迪拜机场的入境大厅却出乎意料的喧嚣,里面挤满了南亚来的劳工,大家在排着队做入境阿联酋所需要的眼睛扫描。

不知道那台冰冷机器能从人们眼睛里读到些什么?

老王冲到机器前,满不在乎地对着镜头一瞪眼,机器的屏幕上迅速给出了一个绿色的“GO”。钱旦一本正经地盯住镜头,它却无情地亮着红灯。

“Passport Control(入境签证检查的区域)”不让人逗留,老王先去过了关、入了境。

钱旦索性用两根手指撑开自己的眼皮,再把眼睛贴近了机器的镜头,仍然无济于事。

边检官员见怪不怪,用手指了指天花板,说:“Look!”

钱旦疑惑地望了望天花板,又望向边检官员,甫一落地、尚未入境就有这样的插曲,令独自滞留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边检官员靠近了他,手指指定天花板,叽里哇啦说了几句。

钱旦竖起耳朵,听明白了是要自己去看天花板上的灯,而且要看一分钟。他乖乖地抬头,瞪着那盏异乡的白炽灯,心里默数,数到六十下,瞪到自己眼花缭乱之后再去试。那机器终于被感动,给出了一个绿色的“GO”。

他是个悟性不错的理工男,迅速明白了是灯光让自己瞳孔放大或者缩小之类的,达到了机器识别所需要的最低要求。

钱旦和老王在行李提取处再度会合,继续前进。

入境大厅的自动玻璃门在面前一分为二,他俩一踏过门线,热乎乎的“水蒸汽”扑面而来,迪拜的天是桑拿天。

一个白净、斯文的中国人正伏在门外栏杆上,百无聊赖。

他一见到钱旦就来了精神:“你们终于出来了!旦旦同学,Welcome on board!欢迎你登上北非中东的大贼船!这位是王总吧?我叫曾子健,在这边做销售,和钱旦是老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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