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吊诡之地(其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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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狂鼠老七语重心长地长长叹了口气,拿着火棍剔了剔火堆,幽幽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形成了晦暗而落寞的剪影,幽幽道:“我根本……也从来都没想过要说这些事。这些事,我连最要好的狱友都没有说过,但是我今晚偏偏对你们说了。究其原因,我是也不甚了了,或许,我身为一个人生极为失败的过来人,希望你们能有一丝兴趣,听从片刻经验吧……”

狂鼠老七说完,便将最后一块生冷的硬饼子丢进嘴里,艰难地咀嚼着,充满了悔恨之意,仿佛要将人生的苦果一股脑全吞咽下,然后喝一口水,就此作罢。

作为他为数不多的听众,吴雪和翎歌只默然不语,对于这些破事儿,他们这些正当少年的人,人生阅历还不足以支持他们去妄加评判是非,便只顾着默然不语,喝水思忖,不知所思。但是作为一个还未经历的,还未体会到未来人生的艰辛的少年人,翎歌和吴雪都不由得心中紧绷,思绪也似乎变得抽紧而沉重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他都渴切希望能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正如每一个醉酒的夜晚,都迫切希望自己的心意被人知晓一样,他们都有一种渴切,并非想要贪婪地获得什么,只是希望,恰恰在此刻希望,能有一人知心尔。

兰儿、三花姑娘、方玲玲已经睡熟了,她们相互慰藉着,互相取暖,在这个黑黢黢的林子里的破房子里,寻求短暂的温暖,一丝人间的气息,革除了林子里燥郁而沉闷的气息,并借此温存而眠。

吴雪和翎歌捧着热水瓷缸,轻轻地啜饮一口,水仿佛心思般灼热。狂鼠老七喃喃自语道:“我可没喝多啊,我是一个教书先生,我始终认为我还是一个教书先生,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人生要波诡云谲,真假难辨?我从来都不喝酒的,就算在牢里,我都是不喝酒一滴酒的。我知道,人生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始终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心,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但是,但是,我们始终无法保证,自己的心是否能得到相应的回应。虽然这么说充满了功利意味,但我们还须保持冷静,利益不是全部,但向来不可或缺……”

说实话,这段话,可能不光吴雪和翎歌听得云里雾里,就算是其他人听了也是不甚其解。狂鼠老七陷入了记忆的癫狂之中,不知所云,但也并不对过去的一切而感到惊惶,因为他明白,无论坐没坐或牢,他都明白,身为一个还算有着一些良知的、一个随处可见的市井普通人,他想要的,不过是活下去的一碗饭而已,若是生活顺遂,且佑家宅平安,他恐怕要哭着感谢老天爷,并觉得是他老人家仁慈垂怜,幸薄人世罢。

这是极其长的一段话,意思并未分解开来,还是一个意思。只不过在叙述方面,保持了本味,使用长段落,长语句的描写方式。正如一个人连绵不绝而又难分难解的记忆一般,或许如这林子间阴冷而神秘的晚风一般,都那么让人费解且厌倦,感到昏昏欲睡。

思绪是不能被碎片化的,正如一个人的情感要始终保持完整性,才能更好地应对神秘莫测的人生。这段话采取了省略的句式。寓意连贯,并非病句。

狂鼠老七喝了一杯水,接着喃喃自语道:“在那之后,我就没了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愤恨,也许就是因为我什么错事都没有做吧。或许一个人什么错事都没做,本身就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且理解的错事。我幼年时生于柳牙城府,后随父母前来时穗,按照每个人的路子一样,我学习,为了某一日考取功名,可以成为人上人。但是我似乎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只能下学之后给学子们代代课。日子就这么过来了,然后就是平白无奇地娶妻生子。我或许最对不起的就是我那孩子吧,我让他年幼时起便没了母亲,我也一辈子不能回老家瞧一瞧二老,只能在外面漂泊,和老鼠们为伴,和朝露和夕阳为伴,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狂鼠老七……”

吴雪虽没喝酒,但也感觉像是喝了一瓶高度烈酒,直醉醺醺的,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不似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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