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红墙初遇（1 / 1）

(\u3000\u3000阿晴垂着头，望着断作两截的少商弦，纤纤十指不停地颤抖。\u3000\u3000透过设计精巧的珠帘，可以望见墙外的风景。墙外的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里面。\u3000\u3000她瞟了一眼窗外，听见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吱呀呀”响起，又赶紧低下头。\u3000\u3000一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划过香腮云鬓，落在少商弦上，凝成一粒珍珠，将断弦聚合在一起。\u3000\u3000少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晴，你怎么了？”\u3000\u3000“你来干什么？”\u3000\u3000听见是他的声音，贾晴雪放下防备，语气中的厌恶，不加一点掩饰。\u3000\u3000“我听见了你内心的哭声，所以来看看你。”少年张开手中的折扇，挡住半张脸，僵硬地抬起右手，“怎么了，难道你不欢迎我吗？”\u3000\u3000“你不必骗我，沈青云。”贾晴雪冷笑道，“你只是用邹先生的机关窥探我而已。”\u3000\u3000“阿晴，难道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沈青云语带一丝恼怒。\u3000\u3000贾晴雪低头望着琴弦，一言不发。\u3000\u3000沈青云长叹一声，正待开口，帘上珍珠忽然一粒粒掉落，响作一地细雨。从窗外，飞来一个女人，左手提剑，右手携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稳稳落地。\u3000\u3000那女人头发披散，脸色惨淡地白，素衣一尘不染。她虽然年级甚青，眉宇之间，却有金岭寂灭老人、南海拂晓神尼那样的肃杀，贾沈二人来不及细看，她已一剑向贾晴雪刺来！\u3000\u3000（此处“白”活用为动词，因此前接“地”字）\u3000\u3000沈青云惊叫一声，转身疾走，出了房门。由于他太过慌乱，右手被门夹去一根小指，僵硬地落在地上。那是一只假手。\u3000\u3000女人冷笑着，剑招未停，剑锋已抵至贾晴雪的前心。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她竟怆然望着那女人，身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u3000\u3000几缕绛红的鲜血，从剑尖渗出，沁红了衣衫。\u3000\u3000“女人，你不怕死吗？”\u3000\u3000“我有什么好怕的？”贾晴雪神情淡漠，凝望着对方，“反正活在这里也没意思。”\u3000\u3000“好呀，想不到封谷十杰的绛蛟，竟是一个想要轻生的小姐姐……”白衣女子嘲讽道，“那你告诉我，殒仙戒在哪里？”\u3000\u3000“这就是你的目的吗？”\u3000\u3000“绛蛟”贾晴雪那空洞迷惘的眼神，突然放出光芒：“封谷宗是我的第二个家。我绝不会背叛宗门而委曲求全。”\u3000\u3000“那你就跟着张居正做倭寇的走狗吧！”\u3000\u3000白衣女子并不把剑刺下，而是反手劈去。绛蛟张开十指，指缝间立刻排满由修气凝成的皎洁的银丝，轻轻挡住了这一剑。\u3000\u3000“张先生是我这一生最尊敬的人，我不允许你侮辱他！”银丝缠住剑，绛蛟决然道，“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孽海千殊，封谷不启！”\u3000\u3000这句话是封谷门人内部的口号，就是说，花花世界精彩纷呈，但封谷门人始终像幽深的山谷一样，坚持自己孤傲的情操。这话在宗门中渲染力极强，任何封谷门人听了，都会血脉喷张，更不必说名列封谷十杰的“绛蛟”贾晴雪了。\u3000\u3000她说罢宗门内的这句口号，两人激烈地缠斗在一起。银丝掠过，房内的许多家具都被损毁。造成了这样的局面，绛蛟的攻势立刻慢下来。\u3000\u3000“你还号称什么蛟龙，我看你就是一只缩头缩脑的小蜘蛛。”女人话音未落，剑几乎已触及绛蛟的喉头。\u3000\u3000贾晴雪正等待着死亡的降临，那剑锋忽然在空中停下。\u3000\u3000不知在何处，一股强大的力场满溢、漫延，牵动着白衣女子的剑诀，这一剑竟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u3000\u3000从房梁上，跳下一个少年。不必说，他正是初到南京的朱翊钧。\u3000\u3000朱翊钧收了力场，两人同时瘫坐在地，站不起来。\u3000\u3000“两位究竟为何要起争端呢？”他笑道，“就为了一枚红色的扳指吗？”\u3000\u3000“你见过殒仙戒？”白衣女子厉声叱问，“快说，它现在在哪里？”\u3000\u3000“它已经遗失在西域了。”朱翊钧淡淡道。他心里也奇怪，怎么这么多人都想要殒仙戒呢？\u3000\u3000“你……”\u3000\u3000白衣女子自然不信。她大怒难遏，挺剑乱刺。朱翊钧闪身躲避，并不还击。\u3000\u3000他明白此人功力深厚，仙术同样精湛，自己绝不是对手，竟向着一旁的女孩俯冲而去。\u3000\u3000这一变化，却是白衣女子未曾料到。\u3000\u3000那女孩一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她目光呆滞，眼神黯淡。见到她，朱翊钧不禁想起了译藏宗的那少女——念。可是念的表情是死的，一双眼睛是活的；这个女孩，却一点生气也没有，只是呆呆地望着朱翊钧。\u3000\u3000“阿姜！”来不及赶到她身边，白衣女子撕心裂肺地呼号。剑掉落在地上，她万念俱灰。\u3000\u3000可是她想不到，朱翊钧竟抱起那女孩，飞身坐到梁上。女孩用好奇的眼神向他扫去。\u3000\u3000“姐姐，你心疼自己的妹妹，难道就不心疼别人的妹妹吗？”\u3000\u3000朱翊钧早已看出来，白衣女子正是自己的姐姐，蓬莱公主。而她身边的那女孩，则是隆庆皇帝最小的女儿——栖霞公主朱翊姜。\u3000\u3000他左手抱着栖霞公主，右手拈着指诀，双脚悬空，不停地摇晃。\u3000\u3000他没有注意到，霞光不在自己身边那女孩身上，却偷偷爬上了贾晴雪的脸。朱翊钧只是随便说说，可她恰是有一个姐姐的。\u3000\u3000“原来是你啊，阿钧……”蓬莱恶狠狠地说道，“想不到你也会走这条路……”\u3000\u3000朱翊钧携着栖霞公主跳下房梁，微笑道：“姐姐，你并不是穷凶极恶的魔人。请你快些变回原来的姐姐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堕落为魔人的。”\u3000\u3000“魔人就魔人，我怎么可能要你教？”\u3000\u3000蓬莱忽然一剑刺向栖霞公主，距她喉间一寸远处，又停了下来。\u3000\u3000是的，她不忍心杀掉妹妹——她唯一的亲人。\u3000\u3000她连连摇头，情绪极为低落。不能杀死栖霞公主，意味着她成仙的决意不够深，日后他人倘若以栖霞公主为要挟，她仍会陷入被动。\u3000\u3000蓬莱向许久未曾见面的弟弟投去愤恨的目光，牵起栖霞公主，从窗口离去。\u3000\u3000朱翊钧长舒一口气，正待离开，贾晴雪忽道：“能否请您留下姓名？”\u3000\u3000“我？”\u3000\u3000明知道毫无意义，朱翊钧还是问了一句，随即答道：“在下毕一目，一介腐儒酸丁而已。毕是‘鸳鸯于飞，毕之罗之’，一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目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我来到贵府，是为了帮一个孩子寻找走散的小鸡。”\u3000\u3000这三句，皆是选自汉唐情诗。倘若不是贾晴雪，寻常仙家门人是听不懂的。可是贾晴雪只管知道了他的名字，完全想不到朱翊钧心存防备，用了化名。\u3000\u3000“腐儒酸丁？可你怎么会武功和仙术呢？”贾晴雪笑道，“你……愿不愿意加入封谷宗呢？”\u3000\u3000她没有惊叹于自己的才华，朱翊钧很有些失望。他答道：“我从不曾修炼过片刻，这一点点手段，只是偶然得到高人传授，才拾得的。”\u3000\u3000这句话倒是实情。贾晴雪不再多问，对朱翊钧道过谢后，他便即离去。\u3000\u3000如果朱翊钧再与她交谈下去，知道了她的身世，那么他会发现，贾晴雪就是另一个自己。只可惜，他走得匆促。可是，不久之后，他还会遇到她的。\u3000\u3000此时的朱翊钧，只当是救了一人性命，又开导了姐姐，正志得意满。他在城外找到一间破败的房屋，安顿下来。正踌躇着下一步的计划，脚下却忽然变得极为坚固。\u3000\u3000“这是什么？”\u3000\u3000低头一看，脚下是一小块已经生锈的铁板，轻轻一拨，便即翻开，里面是一条幽深的地道。\u3000\u3000年轻人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继续探索。挥掌劈开狭窄的出口，石阶在眼前铺展开，他望见四下无人，于是踏了进去。\u3000\u3000在那幽深迢递的地道中，每走数十步，就会见到一具枯骨。朱翊钧看得触目惊心，初时，他以为这是某位王侯的陵墓，后来他意识到，作为王侯的墓穴，这间地下迷宫太过恢宏雄伟了。\u3000\u3000这里是孝陵的真址。他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没有更好的解释。\u3000\u3000他无法按捺内心的激动，冲进陵墓深处。\u3000\u3000明太祖朱元璋，一生叱咤风云，猜忌阴度。他在自己的陵墓——孝陵竣工后，毒杀了所有负责这一工程的匠人，死后和结发妻子合葬于该地。一直以来，人们都不知道他的陵墓在哪里。想不到，朱翊钧今天竟偶然间发现了它。\u3000\u3000他想要进去探索，又怕讨扰祖先有悖于孝道。想起孝定、张居正等人从小就施加给自己的严苛管教，朱翊钧忽然有了一个叛逆的想法。他想要找到朱元璋和皇后马氏的尸骨！\u3000\u3000成百上千的陵室相互连通，从入口处向深处走下去，最终到达了一间铺满金银财宝的陵室。\u3000\u3000朱翊钧心中激动万分，准备继续向前探索。\u3000\u3000可是，他却在这第一间陵室中发现了极为不和谐的画面。\u3000\u3000在不远处，有一只拴在铁链上的铁钩，正慢慢地垂下来。\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