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凤凰不食腐鼠（1 / 1）

(\u3000\u3000人，是有等级的。\u3000\u3000有的人生来就是王侯将相，有的人生来就是豪富敌国，生来就是高人一等。\u3000\u3000何六还记得小时候记忆深刻的一次经历。\u3000\u3000那时候他才五六岁，随着大姐一道去镇上赶集，趁着大姐忙，跑去镇上私塾偷听，却被教书的老秀才发现。\u3000\u3000“皇上的儿子还是皇上，将军的儿子还是将军，如你这般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就算偷学了几个字又如何？你的父祖是泥腿子，你的子孙也还是泥腿子。”\u3000\u3000“这般卑贱的人，也配读书？还不快滚！”\u3000\u3000那时候老秀才厌恶的神色，与如今这东来顺掌柜的神色，颇有些异曲同工。\u3000\u3000这是自认高人一等的神色。\u3000\u3000其实平常算是见的不少了，那些去明德酒铺买酒的客人，十个里头有十一个都是这般神色对他，毕竟一个伙计而已。\u3000\u3000老掌柜还有少掌柜也常是这般神色对他，毕竟一个伙计而已。\u3000\u3000是啊，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卑贱的伙计而已。\u3000\u3000何六在心底暗暗对自己劝道。\u3000\u3000往常不也都是这么过来了么？\u3000\u3000而且也不独自己被人看不起，那么些当伙计的还有那么些种地的，不都被人看不起么？\u3000\u3000就算这些个人，碰着更权贵些的人，不也会被看不起么？\u3000\u3000这世道便是如此。\u3000\u3000此时还是忍一步为好，还没和这东来顺的少东家说上话，要是闹起来提前给人留下个坏印象，那原本能成的事情怕是也可能黄了！\u3000\u3000忍忍吧…笑一笑…忍忍…忍忍就过去了…\u3000\u3000可是不行。\u3000\u3000何六心底的怒意如同劲风中的山火！\u3000\u3000眨眼间就已是烧红了整片山头！\u3000\u3000不论何六如何自我开导，这股怒火都只是不停的越烧越旺。\u3000\u3000更令何六困惑的是，这股熊熊怒火竟然不是冲着那掌柜那伙计，而是冲着他自己！\u3000\u3000这让他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怎的冲自己生起气来了？\u3000\u3000这一会的功夫，店门口的这点破事儿倒真吸引了不少酒客看过来，议论纷纷。\u3000\u3000这些动静甚至惊动了二楼。\u3000\u3000一个看上去年岁三十许的男子打楼上下来，楼梯侧面正对着大门，男子扶着楼梯扶手，住了脚步往门口堆挤的人群看了眼。\u3000\u3000“刘仨，什么事？”\u3000\u3000东来顺掌柜听着唤，当即便回了头去，哈了腰。\u3000\u3000脸色由阴转晴，望着那人陪着笑道，“少东家，没什么事，是个不知哪个破酒铺来的伙计在闹事，小的这就赶紧打发了他。”\u3000\u3000原来这男子便是东来顺的少东家。\u3000\u3000何六犹豫间正想强忍了气开口招呼，就听见那少东家回道，“伙计？给他一贯钱，叫他去别处闹腾，别挡着店门。”\u3000\u3000语气淡然，不似那掌柜般刻薄。\u3000\u3000但是何六心中的火焰却仿佛更烈了。\u3000\u3000东来顺少东家扔下这句话便又重新去了楼上，何六再看不见。\u3000\u3000那掌柜照着话，去柜头取了一贯钱过来，不屑的看着何六，就那么扔去了他脚下。\u3000\u3000“少东家心善，拿了快些滚吧！就当打发叫花子了！”\u3000\u3000随后便不再多看何六哪怕一眼，转身回去柜头，边走着还在口中喋喋不休的骂着些什么。\u3000\u3000虽然听不太清，但何六多少也能猜的到内容。\u3000\u3000少东家发了话，掌柜也走了，那些个伙计自然也就散了。\u3000\u3000那个拽着何六衣裳的伙计颇有些贪婪的看了眼地上的那一贯钱，终究还是松了手。\u3000\u3000哼了一声走开去了一边。\u3000\u3000何六没有多理睬，看着地上的那一贯钱。\u3000\u3000心中怒火熊熊，脑子却异常的清醒。\u3000\u3000这整件事情的经过其实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但是从那个伙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拦下他开始，到抢话对掌柜告状，再到掌柜添油加醋在少东家面前说了坏话，何六连解释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这件事就这么被定性了。\u3000\u3000方才见到这东来顺的少东家，他是想出声解释的，想忍气吞声争取一下，但是在听到那句话之后放弃了。\u3000\u3000也就在那时候，何六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怒火为何是冲着自己。\u3000\u3000这些人，不管是伙计掌柜还是那个少东家，从始至终就没把他当成一个“人”过，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他什么解释的机会。\u3000\u3000而他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想着忍忍就好，想去奉承，想去讨好那些人。\u3000\u3000来换取“成功”。\u3000\u3000这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了？\u3000\u3000难怪刚才心中会那么生气，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么怎么还能指望别人看得起！\u3000\u3000何六不想再被人看不起！\u3000\u3000如果需要失去做“人”的资格才能成功，那这样的成功又有什么意义？\u3000\u3000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似乎印证着何六心中所想。\u3000\u3000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六收回视线，不发一言重新撑起油纸伞，走进雨幕中。\u3000\u3000他要走一条“人”走的路。\u3000\u3000而这条路上，不一定必须要有东来顺的身影。\u3000\u3000何六离开后，那些伙计先是不解，为什么人走了却没捡起地上那一贯钱，随后便换成了贪婪。\u3000\u3000最终一个伙计快速过去捡走了那一贯钱，然后，喜滋滋的分了。\u3000\u3000…\u3000\u3000何六并未走得多远。\u3000\u3000这场雨下的越发大了，更起了风，便是撑着油纸伞，仍是湿了半截肩膀。\u3000\u3000怀中字据见不得水，于是他只能在路边就近寻了家客栈避雨，等着这场雨小些了再出去。\u3000\u3000客栈牌匾上的字，何六不认识，头回来这东城，也不知道这客栈叫什么名字。\u3000\u3000在何六进来的时候，客栈里头已经有几个人和他一般的样子，身上头上都是雨水的痕迹，看来也是进来避雨的。\u3000\u3000现在正是午间时分，还没回家的多半都是没吃过饭的，那几人也正寻客栈伙计买了两碗热汤，就着吃干粮。\u3000\u3000瞧见进来的何六，见是生面孔，便收回了目光。\u3000\u3000按说借别人的地方避雨并不是非得买些什么，但何六还是有些朴素的自觉有些不好意思。\u3000\u3000客栈伙计过来问了问他要不要买些饭菜，见他不要，便不再来问。\u3000\u3000何六自然是饿的，方才就饿了，不过身上并没有钱，也没有干粮。\u3000\u3000原本打算赶回去明德酒铺吃饭，这会儿且不说事情还没办完，单就这场大雨就让这打算变得不太现实。\u3000\u3000看来只能忍着了。\u3000\u3000“咕～～”\u3000\u3000但肚子的叫声却是忍不住的，还好声音并不大，何六靠在门边，顶多那几个同是避雨的人听见，再里面一点的客栈掌柜伙计应当是听不见的。\u3000\u3000于是何六只能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开始盘算起来，在放弃了东来顺之后，原本的计划也有很多地方需要调整，而且在回明德酒铺之前，还得去一趟天然居…\u3000\u3000还有…\u3000\u3000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随着思索加深，何六倒真的暂时忘了饥饿，虽然肚子的叫声还是没停过。\u3000\u3000身旁突然有了动静。\u3000\u3000何六回过神来才发现外边的雨已是渐渐小了，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u3000\u3000而那几个一同避雨的人早就吃完了干粮，正在收拾准备离开，而刚才何六听到的动静就是这个了。\u3000\u3000于是也准备离开。\u3000\u3000他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不像那几人一样还有些乐器一样的行李需要收拾，和掌柜的道了声谢，便直接准备出门。\u3000\u3000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准备撑伞，突然来了一人往何六手中塞了个什么东西。\u3000\u3000何六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几人中的一人。\u3000\u3000是个女子，年岁看着应是比他大些，长得不算好看，也不能说不好看，挺普通的一张脸。\u3000\u3000那女子见他看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对着何六笑了笑，便回去了那几人中一同收拾。\u3000\u3000他明白了，这是个哑女。\u3000\u3000何六这才看向手中，原来方才那哑女塞给他的…\u3000\u3000是半张饼。\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