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宫言往事（1 / 1）

(\u3000\u3000真是个倔小孩，宫言笑着朝重重挥挥手便一步一步朝楼下走去！每次她到王子程这里做心理辅导都是坐电梯上来，走楼梯下去！坐电梯上来时为了有个好的形象，不至于让王主任感到别扭！\u3000\u3000毕竟之前一次，她从木工现场收工没来得及回家洗澡换衣服，带着一身的木屑灰尘冲进了诊室，脸上都是汗水和灰尘和着的黑黑泥道子，进门就直接坐地上，把医生和导诊护士吓了个激灵，当时她一边调整坐姿，一边还大大咧咧的和王子程说：“王主任，不好意思掐着点来的，赶紧的，咱今天唠啥？今天您先起头还是我先起头？”宫言那天喝了四瓶水，一边聊天一边擦汗泥用了一包湿巾，半包抽纸，而且一切都那么自然，就好像坐自家院子里那般自在闲适，只是那天的王主任好像很沉闷，有什么心事似的，或者说被她吓着了，说话都不顺溜了，很多梗都接不上了，全程用不解，探求的眼神观察着她！直到出门宫言才意识到，今天的自己有点不见外啊，还不太尊重别人了！自此后，每半个月的一次心里疏导，她都会安排好时间，回家收拾利落了，干净清爽的来见王主任！\u3000\u3000其实，这样的心理治疗对于宫言来说是没有用处的，只是徒增诊费和浪费时间，但是答应了宫木子要来接受专业医生的心理治疗，那就是要来的，这个还是要守信用，毕竟做榜样嘛！\u3000\u3000至于，为什么要走楼梯下去，一是因为不赶时间，二是自虐吧！不影响别人，自己踩着高跟鞋，面无表情一步一步的往下走，走回自己心底，那一颗一直沉在水底，从来没有浮起来过的伤痕累累的心！\u3000\u3000今天心情还是轻快一点的，或者是因为今天碰见了和她一样倔强的小男生，这个应该也是王主任的病人，用一根棒棒糖动摇了她的坚持，她难得的在心理辅导后展露笑颜！\u3000\u3000宫言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和重重挥挥手就兀自下了楼，电话是宫木子打来的，她还在学校组织的春游活动中！\u3000\u3000“我去南山公园喷泉旁等你·······”\u3000\u3000脚步声伴着说话声渐渐远去，重重支愣着耳朵听了会儿，立马转身跑回王子程的诊室，往背包里使劲塞了点东西，戴好口罩，跳着拿起王子程挂在门后的鸭舌帽就出了门！\u3000\u3000他踮起脚尖探长了手，按来了电梯，走进去就往一楼的数字点去！\u3000\u3000而这时，王子程正在急救中心大楼安排着接诊事情，崇益还在赶往郊区仓库的路上······\u3000\u3000宫言的车停在立体车库，王子程两年前引进了这套世界上最先进的自动泊车系统，不仅安全性高，而且还有温度扫描的功能，如果车内有高热病人，会第一时间传送到医院电脑，接诊医生提前做好准备，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鸡肋功能，在后来一次冠状病毒爆发的时候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后话！宫言在电脑旁按动数字，数字对应的车位便开始缓缓移动，一会儿的功夫，宫言的车便停在了她面前。那是一辆银灰色的宝来，这辆车有些年头了，车身划痕很多，车门和脚踏也有些凹陷了，宫言掏出钥匙，按开遥控锁便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发动车子慢慢开出缓冲区，开到地面空车位上停了下来！\u3000\u3000宫言拿起一瓶矿泉水，随手抽出几张纸巾，倒了些矿泉水濡湿纸巾，贴在了空调出风口，她旋动按钮把温度调到最低，湿纸巾很快就冰冰凉凉了，她抓起四角就往脸上贴了上去，瞬间刺骨的凉意就透过神经传导到大脑，缓解了头疼，人一下就镇静了下来！\u3000\u3000一滴眼泪滑出眼角，与湿巾混在一起，这样眼睛肿就看不出了吧！\u3000\u3000宫言是重度抑郁症，她的谈笑风生也只是人前，人后需要背负多少东西，只有她自己知道！\u3000\u3000调整了一会，她就驶离了凯医三院，她要去接宫木子！宫木子是她的女儿！\u3000\u3000嗯·····宫木子是她收养的孩子，或者说是她的救星！\u3000\u3000六年前，宫言28岁，单身无牵挂，在一个暴雨的夜晚，她安排好一切事务后开车朝市郊水库方向去了，那边沿水库的路边有一条黄泥碎石路，那是她早就踩好的点，等她从那里把车开进水库，暴雨会冲刷掉一切痕迹的！\u3000\u3000半路上，她还停下车去体育用品店买了两个杠铃，这样才能更好绑住她已经用密封袋包好的东西！不会提前浮出水面！她考虑事情总是这么细致和周全的，对于自己的后事安排得这么完美，一如她的作风，她无奈的笑起来！\u3000\u3000天空像漏了一样，雨刮拼命的刷新着挡风玻璃，她在暴雨中艰难前行，好不容易找到了预先做好的标记，那是一条黄色丝巾，她调整好方向，检查好安全带是否系紧，打开了四扇车窗，正准备拐下碎石小路后，在目光不能及的地方加速入水，然后一切就会结束！\u3000\u3000这时，一个怯懦的小女孩的声音传来：“阿姨，雨水进车里了！”\u3000\u3000在这个自己即将离开世界的前一刻，在着深黑的水库边，在暴雨倾盆的夜里，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即使再胆大的宫言也是吓了一跳，她一脚急刹，缓缓的看向后视镜，一个头发凌乱的脏兮兮的小脸露出来了，小脸上眼睛亮亮的，宫言定定神，按动按钮关上了车窗，挂了倒挡，把车开回主路，靠边打开双闪，才慢慢转回头！\u3000\u3000宫言开启了车内灯，她看见一个小女孩蹲在前排座椅与后排座位间，身上湿哒哒的，可能是怕弄脏了椅子，她小心翼翼的缩起身子，看到宫言回头，她怯生生的对上了宫言的眼睛！\u3000\u3000宫言轻柔的问：“小妹妹，你怎么在阿姨车上，你什么时候上来的？”边问边开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小女孩没有接水，眼神有点躲闪，她小声的回道：“阿姨，我太冷了，看您在花花家买东西我就上来了，花花是一只小猫！”\u3000\u3000宫言想想，路上停车也就是体育用品店了，她心里立刻就想了很多种可能，迷路，离家出走，遗弃？\u3000\u3000宫言没有再问，她开启暖风，下车，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关上门，拿起坐垫上的抱枕拆开，里面是一个毯子，她张开毯子包住了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然后把她抱到座椅上，然后侧身在副座拿了毛巾过来，一下一下的帮小女孩擦着头发，小女孩身子僵硬着，手脚冰凉！\u3000\u3000宫言打开储物箱拿出饼干和可乐，因为经常跑乡下，她的车就是百宝箱，吃穿用度非常齐全！她把可乐打开，递给小女孩，小声说：“喝一小小口，含在嘴里温了再吞.”接着又撕开饼干袋，递了过去！小女孩狼刚开始还小小口的吃着，不一会就狼吞虎咽起来！\u3000\u3000等小女孩动作慢下来，宫言拉起小女孩的手说：“妹妹是迷路了吗？阿姨送你回家，好吗？”\u3000\u3000小女孩停下手上的动作，大粒大粒的眼泪就掉到了宫言手背上，她不说话，就睁着大眼睛看着宫言，表情是那么决绝，似曾相识，宫言心揪了起来！\u3000\u3000宫言不再问，默默的坐在边上，等着小女孩平静下来。\u3000\u3000慢慢的，一脸泪痕的孩子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抓着宫言的手，语气里有祈求有期待就是没有犹豫：“阿姨，您是要去死吗？带我一起吧！”\u3000\u3000宫言闻言吓了一跳，这个看来才7，8岁的孩子，这么就想着寻死，她连忙摇摇头，慌乱的摆着手说：“没有没有没有，阿姨喜欢下雨天，阿姨就是出来散散心，我们回城，阿姨带你回去！”\u3000\u3000宫言仿佛被看穿了一切，还是被个孩子看穿，有些结巴。她把女孩子抱正，给她系好安全带就下了车！\u3000\u3000车外，暴雨还在下着，大颗大颗的雨点打得人脸生疼，宫言抬头看看天，雨幕密布，雨水混着泪水顺流而下，一下子就湿透了全身！\u3000\u3000她狠狠的捏住自己的大腿肉，疼痛感袭来，宫言，你差点害死了一个孩子，宫言，你被一个孩子救了！\u3000\u3000宫言打开前座车门，坐了上去，这时一个毛巾从后面递过来，宫言无言的接过，擦擦脸，擦干手和方向盘，努力挤出笑容，转过头对小女孩说：“雨晚上不会停了，没什么风景了，我们回城吧！”\u3000\u3000小女孩嗯了一下，表示赞同！\u3000\u3000车子很快驶离水库小道，往大路开去，路灯多了起来，一盏一盏的闪过车窗，暴雨在灯光下仿佛千万条银线从天而降！\u3000\u3000宫言认真的开着车，凭着记忆没一会就回到刚才买杠铃的地方！她麻利的停好车，转身问：“妹妹，你家在这附近吗？我送你回去好吗？”宫言尽量平和的说！\u3000\u3000小女孩低沉着头幽幽的说：“我没有家，我奶奶去世了，居委会奶奶说会送我去住福利院，我不想去就跑出来了！”\u3000\u3000“我叫李希，今年8岁了，我的家在凯市三源街道林华小区！”\u3000\u3000宫言综合分析了李希的话，她思索片刻从副座拿起手机，打了110说明了情况，那头也快速核实了三源街道有报孩子失踪的情况，正是李希！在福利院工作人员上门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在寄养的邻居家，走失三天了！\u3000\u3000宫言把在街上遇见李希的情况和接警的同志说了，她隐瞒了李希爬上她的车一路跟她到水库的经过！\u3000\u3000看着后座可怜兮兮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着的孩子，宫言本来想直接把她送去派出所的念头打消了，她和民警说明孩子的现状，然后把自己的身份信息，住址信息报给了警察同志，并征求警察的意见，自己能否先把孩子带回家洗澡吃饭休息，明天再去派出所解决后续问题！\u3000\u3000其实，就在宫言与110通话过程中，就近的110巡逻车已经按照宫言所说的地址找到了路边停着的宝来车，基于安全的考虑以及职业素养，警察同志敲了敲车窗，示意宫言跟着巡逻车走！\u3000\u3000宫言开着车，带着全程不再发话的李希来到了最近的派出所！\u3000\u3000警察同志把李希抱了下来，给她拿来了热牛奶，也给宫言倒了一杯温水，在反复核实宫言确实是捡到李希，而不是人贩子时，警察叔叔和宫言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李希坐在墙边长椅上，身上裹着大毯子情绪低落！\u3000\u3000当宫言签完报警回执拿起车钥匙要走的时候，李希从椅子上蹦下来，拉住宫言的衣服，力气大的差点把宫言扯了个趔趄，宫言蹲下身子，拿起警察同志递过来的毯子重新给李希包上，轻声的说：“李希乖乖的，警察叔叔会安排好你的！”\u3000\u3000李希倔强的摇摇头，手上的衣服拉得更紧了，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李希带着哭腔说：“阿姨不要走，阿姨不要走！”\u3000\u3000一旁的警察同志也是一头雾水，他揽过李希说：“阿姨把你交到警察叔叔这里，这里很安全的！”李希抬头，泪眼迷茫的问：“我可以跟阿姨回家吗？我想跟阿姨回家，我不想住在陈老师家，我也不想去福利院！”李希反反复复的说了好几遍，哭声越来越大，警察同志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怜悯和宫言使眼色！宫言抱起李希坐到了长椅上，她耐心的说：“阿姨要回去了，你乖乖的，阿姨有空就去看你好吗？阿姨把手机号码写给你！”李希止住哭声，吸着鼻子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u3000\u3000气氛一度陷入尴尬，这时，一旁的警察打破沉默，他用商量的语气对李希说：“李希小朋友，你晚上先在警察叔叔这里，等明天居委会奶奶过来！你看阿姨全身都湿透了，先让阿姨回家，叔叔把电话报给阿姨，她随时都能找到你，好不好？”\u3000\u3000李希低头不语，就在宫言忍不住想开口商量先带李希回家的时候，李希握紧小手抬起头，她看向宫言，一副小大人的语气说：“阿姨，您明天会来看我吗？”\u3000\u3000宫言摸摸她的脑袋忙不迭点头“会的，阿姨忙完就来看你！”\u3000\u3000“那您要好好的”宫言泪崩，她知道李希说的是什么意思！\u3000\u3000李希被随后赶来的女民警带去了后面的值班休息室洗澡换衣，她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宫言，忽然，她挣脱女民警的手跑了过来，宫言赶紧蹲下身子。\u3000\u3000“阿姨，我们拉个勾吧，您一定要说话算话，您明天一定要来看我，还有您一定要好好的！”李希伸出了手指。\u3000\u3000宫言鼻子一酸，眼眶红了！她也伸出手指勾住了那小小的还有些冰凉的小手指.\u3000\u3000“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狗！”\u3000\u3000做完这个，李希蹦蹦跳跳的跑去警察阿姨身边，和宫言挥手再见！\u3000\u3000一旁的民警也疑惑了，看这个熟悉程度，这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刀像是相处了很久的朋友！\u3000\u3000他委婉的请宫言明天一定过来派出所一趟，宫言放心不下李希也爽快的答应了！\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