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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灵回了家,走进浴室,夏季温度高,龙头里流出来的水都烫的温热,她洗了把脸,抽出纸巾胡乱擦了两下。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凝视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萎靡不振,像一棵将枯未枯的野草,只要来阵风,轻轻一吹,她便能轻易拦腰折断。

夏灵想起了小学二年级时自己画的一幅画,水彩笔先在纯白的纸上画了太阳,小鸟,接着是冒炊烟的房子,最后是三个丑丑的小人排排站。

中间的是她,露着几颗夸张的牙齿龇牙咧嘴地笑,另外两个是她的爸爸妈妈,嘴角统一呈一条直线。

不会笑,就像人板着脸。

她把这张画带到学校里准备上交给老师,小同桌看见她的画,好奇地问:“为什么你给自己画了笑脸,不给你爸妈画呀?”

“我老惹他们生气。”

“你不听话?”

“嗯。”她把头埋的低低的,小声说:“我数学成绩太差了,他们觉得我太笨,怎么教都不会。”

同桌自豪地拍拍胸脯:“我数学成绩跟你差不多呀,我爸妈就不会骂我,他们说我可能开窍晚,等我再大点就好了。”

她抽出自己的画给夏灵看,手指头指着画上的两棵绿油油的苍天大树,说:“你们都把爸妈画出来了,我觉得大家画的都一样没意思,就想画个不一样的,我记得老师说过父母好比坚韧挺拔的苍天大树,我们就像一株株小草,任风吹雨打,父母都会不离不弃地守候在我们身边遮挡风雨。”

纸上两棵大树一左一右,它们中间是一排嫩绿的小草,树干弯曲的角度仿佛是一对父母在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孩子。

同桌将这幅画交给老师,不出意外地获得了第一名,看着她享受同学,老师的掌声时的骄傲姿态,夏灵心底无比羡慕。

假如被表扬的是她,爸妈知道了会不会夸夸她,会不会奖励她一整盘鸡翅,而不是只能吃弟弟剩下的。

儿时的心之所向十分简单,能吃到一盘完整的鸡翅便很满足了,却也遥不可及。

等长大了,对鸡翅的执念也就不那么深了。她只希望在遭受校园霸凌的时候父母能替她抱不平,可换来的的却是一句,别人怎么就针对你啊?

于是她学会了咽下委屈,独自消化。

后来她受的欺负超出了自身承受范围之内,她深信母亲会站在她这边,因为电视上的法制栏目曾说,女孩子要学会用法律保护自己,所以第一时间应当告知父母,然后在家人的陪同下去派出所。

灰暗的那一年,李爱荣刚好从外地回老家办点私事,当时夏整个人六神无主,大脑混乱,但耳边有个声音在说,快去告诉妈妈!她知道,母亲是她的救命稻草,于是哭着将整件事的经过告诉了她。

可笑的是她的救命稻草连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反而用鄙夷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她身上扫荡,粗暴地用食指戳着她的脑袋:“谁让你穿那么短的裙子啊,你才多大啊,哪个像小姑娘穿的跟你一样暴露,穿成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人家不盯你盯谁啊!”

电视节目是骗人的,家人只有一味责怪,反而错的是她。

老师也是骗人的,她的父母不是大树,不对,不是她的大树,是弟弟的。

夏灵垂眸,细瘦的手腕青筋凸起,双肩轻颤,一声声压抑的哭泣仿佛从她的灵魂深处发出的哀嚎,散布在狭小的卫生间。

她明明是受害者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裙子错在太短,她错在爱显摆,而那个“欺负”她的男人给了李爱荣一笔钱,这件事就再也无人提及。

一连串泪水从无声地滑过脸颊滴进水里,痛苦呜咽声持续不断。房间隔音不好,她紧闭眼睛,用牙咬着手背,想竭力制止抽泣。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夏灵抹掉眼泪,直起腰吸吸鼻子前去开门,她从猫眼里看了一眼,门口站着个背包的男人也往猫眼里张望。

李爱荣不在弟弟身边,她才放心开门。

“你怎么过来了?”她问。

夏嘉阳拎着两袋水果,笑得爽朗阳光:“我来看看你啊。”

夏灵侧过身:“进来吧。”

“真凉快啊。”夏嘉阳把水果放在桌上,抖抖领口,打量屋内环境。

一个单间加独立卫生间,床和柜子,桌子,冰箱一应俱全,虽然面积小,但够一个女孩子住了。

“这房子800一个月?”

夏灵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给他:“嗯,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挺好的。”夏嘉阳猛灌两口冰水,顿时凉爽了一大截:“就是离市中心有点远。”

“那儿的我也租不起啊,你随便坐吧。”

夏嘉阳看了一圈,没好意思往故娘家的床上坐,一屁股坐在了姐姐旁边的蓝色胶凳上。

“我给你买了车厘子,记得早点吃了别放太久啊。”

夏灵摸鼠标的手顿了顿,说:“干嘛买那么贵的?”

“给你吃啊。”夏嘉阳说:“我最近在当家教,酬劳不少呢。”

“按小时算的吧?”

“我才刚接触这行,钱不多,一个小时60块。”

“现在一个小时60块,以后会更高的吧。”夏灵扯了下唇,那笑容极具讽刺,直达眼底:“读书真好啊。”

夏嘉阳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盯着姐姐看:“你到底因为什么得了抑郁症?”

夏灵双唇开合,嗫嚅着正要说话,弟弟又问,情绪有些激动:“还有为什么你会割腕自杀?什么三万块钱?你和妈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我被你们搞得一头雾水,能不能告诉我真实原因啊!”

望着他不问出个所以然不罢休的执着模样,夏灵在想,如果弟弟跟她同龄或者小不了两岁,七年前的那天,他应该会帮她出气吧。

可惜,没人知道她的遭遇,就连生她的母亲认为事情没发展到最坏的结果,就不是啥大事。

何况那个人因为这么点事给了三万块钱封口费呢。

当年的三万块能做什么?够弟弟好几年的学费,够爸爸创业的资本了,多划算的买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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