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浪游者的夜歌（1 / 1）

(\u3000\u3000窗外蛇形闪电交叉，疯狂舔舐着破碎的淤青色天幕，雷声滚滚，磅礴大雨顷刻间挥洒向大地。\u3000\u3000洛伊德静静地站在窗前向远处眺望，看着主城街道上残破的屋舍冒起灰炭产生的黑烟，看着蚂蚁似的人头在层层雨幕中搬运一具具尸体。\u3000\u3000红色教袍披挂在身上，颜色胜血。如树皮般皲裂的手正摩挲着银色十字架，似在为亡魂祷告。\u3000\u3000脚步声来到他的身后停下，一个苍老男人的声音嘲讽道：“一个杀人凶手竟对着一众死者做弥散，当真好雅兴！”\u3000\u3000“而我是你的影子，”洛伊德说，“这些事情我只是在替你做罢了，哥哥。”\u3000\u3000来者正是歌罗梅的总督兰戈·希恩。兰戈年近五十，相貌英俊，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他肤色焦黄，额头皱纹和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深刻如刀切。黑发里掺杂着丝丝银发，连鬓胡修得整整齐齐的，只是下巴上的胡须和鬓角几乎都变成了银色。\u3000\u3000“我的好弟弟，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有你那副好心肠，去命令骑士手中的剑对准手无寸铁的老幼平民。”兰戈嘴角的嘲讽之意更浓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还是说，只要成为七子教廷的主教大人，做起屠戮的事情便可以得心应手？反正死后可以向七子忏悔。”\u3000\u3000兄长这番刻薄的话竟让洛伊德一时间无所适从，回忆两人童年的时光，那时他作为公爵在外捡的养子，卑贱的出身饱受家族之人的冷眼相待，随便找个差错，被几个大孩子拖拽到墙角暴打一顿，早成了家常便饭。\u3000\u3000每每这时，眼前这位兄长总是护在自己的身前，那倔强且坚毅的目光在吓退那一帮大孩子的同时，也让他一度感到深深的自卑。\u3000\u3000这也是他在这座冰冷的公爵府所能感受到的唯一温暖，作为义兄，兰戈算是无可挑剔。\u3000\u3000后来艾莉丝在生下赫丝缇娅之后不幸离世，一切就都变了，兰戈变得喜怒无常，而他也同样开始漠视着所有生命，青梅竹马在他内心留下的永久伤痕，令他再也感受不到他人的痛楚。\u3000\u3000由此，使用一切卑劣手段只为搏得教廷高位，实施起来十分得心应手。\u3000\u3000“魔女茶会放出了死狂者，嗜血怪物的本性一旦泛滥，几乎无法挽救，如果还要顾虑几个平民的性命，那么这时损失的就不单单只是一条街道上的废墟了，而是整个歌罗梅。”洛伊德异常平静地对兰戈说。\u3000\u3000“三千多条性命！身为红衣大主教，沐浴在七子的圣光之下，你这样随意杀戮与刽子手有什么区别？”兰戈面色阴沉地质问，对方跨过总督的实权，下令骑士团无差别残害生命，已对他的威严产生了挑战。\u3000\u3000洛伊德冷笑。\u3000\u3000“你连自己的女人以及女儿都保护不了，还谈何履行总督职责去守卫平民？”\u3000\u3000兰戈立刻双目圆睁，神情扭曲着，犹如吞下一颗毒药。\u3000\u3000洛伊德毫无波动地迎上那极度愤怒的目光，两人争锋相对。\u3000\u3000就在这时，屋内响起了另一道怯弱的声音。\u3000\u3000“两位大人，无意打扰，”司铎恭敬地垂下头，眼看两个位高权重的人陷入争吵之中，却又无法原路返还，只好硬着头皮说，“但有件事不得不禀告，白牧主教醒来后已经不知去向。”\u3000\u3000话音落下，洛伊德和兰戈皆是一愣，互相交换着疑虑的眼神。\u3000\u3000雨夜，雷电交加。\u3000\u3000雨打湿了白牧的头发，水沿着面颊往下流。\u3000\u3000他用铁铲不断挖掘异常滚烫的泥土，隐约中，泥块的缝隙里还带着火焰的余烬。\u3000\u3000手掌被磨出了血水，顺着铁杆滴入土中，他仍旧不知痛似的挥动铁铲，急于寻找到艾尔丝汀的踪迹。\u3000\u3000从昏睡中醒来后，发觉自己躺在了教堂的卧房内，大脑中的记忆只维持到艾尔丝汀掐住他的脖颈，这之后的记忆则是一片空白。\u3000\u3000当他避开教堂守卫，直奔紫夫人宅邸，却发现这里已经被大火夷为平地。\u3000\u3000此刻，雨水不断冲刷着宅邸的废墟，洗尽了上面的焦灰，露出殷红的血渍颜色。\u3000\u3000脚下尽是焦土淋湿了之后形成的黑泥。\u3000\u3000在他用沾满鲜血的手，趴开一处小土堆时，耳边响起了一声叹息。\u3000\u3000“烧毁这座宅邸的是传说中的龙焰，能够焚灭一切事物，还请节哀，公主殿下已经投入七子的怀抱之中，死狂病也迎来终结之刻。”洛伊德打着伞走到白牧的面前，在他的身后跟随着十余名教廷骑士。\u3000\u3000在司铎告知白牧失踪的消息后，他第一反应便是对方肯定会来到这里，只凭借艾尔丝汀公主对他的非凡意义。\u3000\u3000白牧露出个好笑的表情，脸色苍白地道：“龙焰之下，我还活着，公主又怎么会轻易从这个世界消失？”\u3000\u3000“并非如此，”洛伊德轻声反驳，“在我率领骑士抵达这里时，你早早便被抛在宅邸之外，那时银色的火焰环绕升腾，宅邸已经沦为一片焦土，连块石砖都没有留下，一切，只化成了灰。”\u3000\u3000看着白牧不理睬的样子，仍然挥动手中铁铲，从茫然无物的焦土中寻找人的踪迹，像是有所共鸣，转头吩咐带来的骑士共同加入其中。\u3000\u3000一整夜的雨中，十几道身影在徒劳地掘土，等到将宅邸的废墟挖成一个大深坑时，第二日的黎明已然到来。\u3000\u3000越来越多的骑士被传唤至此处，一连三天，深坑越挖越大，早已超出宅邸原有的范畴，当这里已经的确再无任何可挖的东西时，白牧这才被迫暂时接受现状。\u3000\u3000整天魂不守舍的状态让旁人感到忧心，倘若白牧在歌罗梅有所闪失，教皇必将严厉追责。\u3000\u3000虑及于此，为了歌罗梅以及自己的前程，洛伊德和兰戈一商量，决定让白牧即可启程返回七子教廷。\u3000\u3000临行前，洛伊德提出派遣麾下的教廷骑士团充当护卫，却被白牧一口拒绝。\u3000\u3000“给我一辆马车。”他如此回复。\u3000\u3000洛伊德只得应允，只要出了歌罗梅，即便发生任何意外，也与自己无关。\u3000\u3000“赫丝缇娅仍未找到，我还要着手调查城里幸存的魔女茶会成员，”当提及侄女的名字时，洛伊德一度哽咽，脸上的皱纹加深，似乎老了好几岁，“请原谅我不能同行，这里是赫丝缇娅最喜欢吃的栗子糕，本来准备了许多，可她......唉，还请带上几盒留在路上吃。”\u3000\u3000说着，他命令手下将一盒盒装饰精美的甜品放入马车内。\u3000\u3000“愿七子的圣光常伴你的左右。”\u3000\u3000听着对方最后的祝福，白牧挥起马鞭，驾着马车驶离了歌罗梅。\u3000\u3000行至黄昏时，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绵延的平原地带不断延伸。\u3000\u3000白牧停下马车，准备回车厢内稍作休整，却发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正对着洛伊德送的栗子糕大快朵颐。\u3000\u3000“你真是只贪吃猫啊，小白。”白牧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抚摸。\u3000\u3000这只猫是之前从维维安的地穴里捡来的，他有一种直觉，眼前的猫肯定会带他再次找到维维安，到时，发生在紫夫人宅邸的那场龙焰，以及公主消失的实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u3000\u3000补充完水分后，他抱着小白回到驭手位置，继续驾车前行。\u3000\u3000原本的生疏以及恐惧不再，此时小白似乎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兴趣，轻松一跃跳到了他的头上，恣意嗅着雄性独有气味的同时，舔舐着爪子顺理起洁白柔软的毛发。\u3000\u3000马车忽地转过一个急弯，车轮轴随即扬起一团飞尘。\u3000\u3000一人一猫共同眺望起未知的远方。\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