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黑暗仪式（1 / 1）

(\u3000\u3000罗特·杰伊长满胡茬的下巴恰到好处地卡在啤酒杯上，他半睁着眼，不时打个酒嗝，看起来和酒馆里其他醉客如出一辙。\u3000\u3000但是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醉，至少他自己这样觉得，正像灌木丛里的狮子似的、盯住每一个进出酒馆的客人，横放在大腿上的短刀也没有他的眼神锐利。\u3000\u3000——不知死活的蠢货们。\u3000\u3000他暗自冷笑，同时又混杂着些许自嘲，就即将到来的结局而言，自己的凄惨命运未必比他们高明多少。\u3000\u3000从魔女茶会潜逃出来开始，这家热闹的小店尽是招待些个三流角色，等待对象迟迟没有露面，内心也不免烦躁起来，自己的小命仅在这数刻钟之间。\u3000\u3000罗特吐出嘴里的嚼烟，摸摸口袋里的几枚铜币，他决定小睡片刻，再为之后的逃亡发愁。\u3000\u3000半睡半醒间，他在紫夫人宅邸目睹过的恐怖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令身体止不住颤抖。\u3000\u3000虽说在加入魔女茶会之前，早就对邪祟的黑魔法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宅邸隐蔽地下室中所进行的黑暗仪式，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与惊惧。\u3000\u3000前天夜里，他像往常一样，伺候完魔女茶会的一名贵妇后，闲着无聊在走廊上吹夜风。突然，半夜抬进宅邸里的棺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u3000\u3000紫夫人将死人往家里抬，他还是头一次碰见过。\u3000\u3000于是，在强烈好奇心的怂恿下，罗特一反谨小慎微的常态，悄悄尾随其后。\u3000\u3000抬棺材的是四个生面孔，他们表情僵硬，瞳孔无光，动作出奇的一致，机械的步伐犹如一具具人偶。\u3000\u3000一路上，银色的棺柩咣当咣当地响，混杂着极为锐利的呼吸声，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某人在不断挣脱铁链的束缚，为幽静的深夜增添几分诡谲意味。\u3000\u3000凭借对这座宅邸的轻车熟路，罗特成功避开巡夜的女仆，跟着抬棺材的四个男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地下室门前。\u3000\u3000负责接应的人再熟悉不过，正是紫夫人的贴身女仆艾琳。她修剪整齐的银色短发始终透露着一股冰寒气息，银色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u3000\u3000躲在石柱后面的罗特连忙屏住呼吸，强自平息那跳动频率过快的心脏。\u3000\u3000“抬进去。”艾琳淡淡地命令道，四个傀儡般的男人应声将棺材抬入地下室里。\u3000\u3000直等到那娇小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野中，地下室的门再次被关闭后，罗特这才蹑手蹑脚地从阴影的角落里走出来。\u3000\u3000此刻，一个不小的野心正在酝酿。这扇门后一定隐藏着紫夫人的秘密，如果自己能够知晓，说不定就能将其作为要挟她的把柄。\u3000\u3000他思忖再三，终于决定干成这一票。\u3000\u3000罗特将短刀咬住。他开始蛇一样滑向紧闭地下室的墙角，任何见过他的人都无法想象，他这样的彪形大汉怎么能挤进那一道一尺半的影子里，然后沿着半个指甲宽的门缝里钻了进去。\u3000\u3000地下室比想象中的要大，也更阴森。只有墙壁上悬挂着的火盆冒出巴掌大的火光，投射在中央的祭台上。\u3000\u3000罗特大半个身体仍旧挤在影子里，只露出个脑袋暗中窥伺里面的情形。\u3000\u3000两个凌空的大铁笼被悬挂在祭台的两侧，里面填满了身穿黑色兜帽的黑魔法信众，罗特上下打量他们，发现里面有不少熟面孔，正盘腿而坐，双眼紧闭，口中低吟着深沉的咒语，以进入“冥想”状态。\u3000\u3000他继续往下看，只见那个冷漠女仆轻挥了下手，四名壮汉齐力将银棺抬上祭台，随后抽去柳钉与木棍。\u3000\u3000棺材打开了，里面装着的竟是一具铁处女。\u3000\u3000“咣当”、“咣当”，坚硬钢铁包裹下，铁处女不停地抖动着，像是某个东西急于从她内部挣脱而出。\u3000\u3000壮汉们一言不发地将沉重的铁处女从银棺中搬出，然后死死锁在祭台的凹槽中。\u3000\u3000设置于祭台底座的魔法阵随之发出蓝色光芒，在这光的照耀下，铁处女渐渐安分下来。\u3000\u3000关在铁笼里的信众们的吟唱声愈加响亮，回荡在宽阔的地下室内。不知为何，当咒语传入耳中后，对黑魔法知之甚少的罗特隐隐感觉到这段咒文似乎用于某个古老的召唤术。\u3000\u3000内容中不断重复着某个神祗的名字，他无法分辨，却又无比笃信，这个名字并未被记载于七子教廷的圣典之中，当属异端教会所信仰的邪神。\u3000\u3000阴冷的风不合时宜地袭来，罗特感到全身都在颤栗，似有遥远的回音正在耳边低喃。\u3000\u3000至此逃跑才是上策，这已经不是他这介凡人所能触及到的了。\u3000\u3000可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确切地说，已酝酿完成的野心不让他就此退去，这个秘密无论如何也要掌握到，届时，浑身骚劲的紫夫人也得受制于他，乖乖躺在床上撩起纤薄的长裙，任他采撷。\u3000\u3000野心带来的膨胀兴奋战胜了恐惧，他睁大着瞳孔，躲在影子里继续观看黑暗仪式的序曲。\u3000\u3000丝线般的事物突然从铁处女内吐出，如同巨大的蛛网，遍及整个地下室。\u3000\u3000线的末端则直直地插入铁笼信众们的身体里，之前深沉的咒语合吟戛然而止，他们紧闭的眼睛依次睁开，虚无地望向天花板。\u3000\u3000艾琳朝壮汉们点了点头，其中一名壮汉随即跳上祭台，一把掀开了铁处女的面罩。\u3000\u3000那是美得令人窒息的少女面庞，如火焰般的红发在空中飘舞，她的神情无比沉静，看起来只是在小憩。\u3000\u3000罗特咽了口唾沫，他自以为阅女无数，可见到眼前的少女时，才惊奇地发觉，过去所接触的女人是何等庸脂俗粉，白白浪费了二十几年的好时光。\u3000\u3000艾琳走近祭台，嘴边勾勒出一抹笑容，对着被关在铁处女里的少女说：“该醒了，公主殿下。”\u3000\u3000话音刚落，红发少女睁开了沉睡的双眼，那鎏金色的眼眸迅速被染成至深的血红色，一度传送至蛛网般的丝线上，进入铁笼里的信众身体内。\u3000\u3000也就是在这时，罗特见识到了有生以来所听过的最为惨烈的哀嚎声。\u3000\u3000“冥想”中的黑魔法信众们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脸庞，鲜血淋漓，口吐白沫，眼睛里充满着血丝，以至于流出血来。\u3000\u3000他们嚎叫着，挣扎着，从红发少女传送来的血红气息根本超出了他们的身体承受范畴。\u3000\u3000理智退去，嗜血屠杀轻松支配了他们，使得肌肉发生异化，属于人类的身躯不断变形，沦为童话绘本中的怪物形象。\u3000\u3000嚎叫声转为了野兽的咆哮，他们撕扯着，铁笼的钢管竟被生生扭到变形。\u3000\u3000“这就是死狂病？名不虚传啊。”银色的眼眸中微微露出轻蔑的神色，艾琳毫无畏惧这些已经丧失人性的怪物，一脸平静地对壮汉们命令道，“再多带来些信众，公主每次苏醒的时间间隔相当有限，必须要趁此制造足够多的死狂病者。”\u3000\u3000见到这一幕的罗特早已将野心之火生生摁灭，听这话的意思，这个狠毒的女人竟要将魔女茶会的所有男人当作祭品。\u3000\u3000他缩回影子里，头也不回地逃出地下室。\u3000\u3000在奔跑的同时，身后隐约传来紫夫人进入地下室的声音。\u3000\u3000“‘武器’，准备好了吗？”\u3000\u3000没有丝毫停留，他喘着气撒腿就跑。\u3000\u3000逃出了那座宅邸，逃出了这片密林，接着越过分割上下两个城区的河道，精疲力竭的他还是觉得自己逃得不够远。\u3000\u3000在迎接第二天的黎明时，他下意识地想到，这座城要完了。\u3000\u3000——要逃出这座城，逃到远方去！\u3000\u3000罗特只把眼睛睁开一条线，座位周围的黑暗让他稍微感到一些安慰。喧嚣的酒客们对着衣着暴露的女招待吹起了下流的口哨，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u3000\u3000喝下一整杯苦麦酒，酒精却无法麻痹脑中刚刚浮现的那段可怖记忆，他拼命按住抖个不停的右手，直到一个身穿黑色教袍的男人出现在酒馆门口。\u3000\u3000那个男人先是向屋内的醉客们扫视了一眼，等确认罗特的座位后，才径直走过来。\u3000\u3000“主教大人，别来无恙啊。”罗特强装笑意地邀请白牧坐下，还贴心地送上一杯啤酒，语气谦卑至极，无论如何，眼前这个男人可是自己当前的救命稻草。\u3000\u3000白牧懒得和他寒暄，从怀中掏出一张三十万圣金币的票证以及印有枢机院主教的通关文书，直截了当地道：“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那么，我要找的人呢？”\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