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戏子与书生（1 / 1）

(\u3000\u3000今日来的鬼魂有些特殊，他身着一身戏服，频频回首，满眼尽是不舍之情。\u3000\u3000看见他的神情，我叹了口气，看来又是一个跟情字过不去的人。\u3000\u3000我不解，这情究竟有何种魅力，竟让世间如此多的人为它追逐，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u3000\u3000我看着他慢慢的走到眼前，然后我如往常一般，拿起一碗孟婆汤，递给他。\u3000\u3000可眼前的鬼并没有一饮而尽，而是盯着碗里的汤出神。\u3000\u3000我也并不着急，因为几乎来到我这里的每个鬼，都会有自己舍不得的回忆。\u3000\u3000一些会将他们的过去述说与我听，一些会深藏心底，还有一些，会如他此刻一般，仔细地回忆，然后面露不舍。\u3000\u3000良久，他开了口：“这碗汤，能不喝吗？”\u3000\u3000果然，他如前人一般，也问出了这句话，我摇了摇头，说：“这碗汤，能帮你忘记前尘往事，更好的投胎到下一世，如果不喝的话，后果我也不敢保证。”\u3000\u3000听完我的话，他抬起头，这时我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u3000\u3000哎，这又是何苦呢？单单为了一个情字，竟叫人如此痛苦不堪。\u3000\u3000我只好说道：“要不你将你的那些过去事都说与我听吧，这样的话，至少还有人能记得你的故事，总好过就此消散。”\u3000\u3000听完我的话，他思考良久，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述说自己的回忆：“我本是春满园戏坊的一个戏子，原本我以为我这一生只会与戏为伴。可谁曾想，在我荒诞无光的人生中，竟遇到了一个能令我放弃演戏的人。”\u3000\u3000说到这，他抬起双手想擦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完。于是他只好放下双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初遇时，她只是我的一位听众，那时她身着一身墨绿色长衫，做男子打扮。眼角瞟到之余，我只觉这人与普通男子不同，皮肤细腻白皙，可能是某世家大族从未经世事的公子，当时也并未在意。再见时，她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换了一件白色衣衫。后来，我发现，无论我何时演出，她都坐在那个位置上，笑着看我表演。久而久之，我就记住了这个人，但从未找过她，因为我知道世家公子一般都看不起像我这种以戏为生的人。\u3000\u3000可我还是与这人产生了交集。那一日，阳光明媚，我心情正好，准备偷些休闲的时候出去逛逛。谁知，正好碰到她被一群人紧紧围住，不知要干什么去。刚好，她也看到了我，看着她慌乱的眼神，以及向我求助的喊叫声，于是我便将那群人打跑了。至此后，我便和她成为了友人。几乎每隔几天她都会来看我的戏，依然还是那个位置，而我也会开始多留意那个方向。”\u3000\u3000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问道：“不知您这有没有除了孟婆汤以外的汤水，可否施舍我些？”\u3000\u3000听到他的话，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口渴了。于是我便进门端了一碗水出来，看着略显残缺的碗，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这比较简陋，将就些罢。”\u3000\u3000他笑了笑，说：“无妨，本就是已死之人，怎敢奢求更多。”\u3000\u3000看着他有些苍白的笑容，我也不好意思在说些什么。\u3000\u3000不过他与我述说的过去事，倒是与那些前人不一般，甚是引起了我的兴趣。\u3000\u3000喝完水后，他继续说道：“后来我与她的关系变得越发密切，她时不时就会来找我，而我每次看到她也会特别欢喜。那时我才得知她并不是什么世家的公子，只是附近书院上的一位书生。但我知道她的身份肯定不会如此简单，因为上次追她的那些人都身着官服。但她不愿说，我也就不再问。\u3000\u3000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她性格活泼，而我虽喜静，可陪她一起嬉闹，我竟也会觉得十分欣喜。久而久之，我发现自己可能对她生出了别样的情感，可我与她都是男子，这样的情，别说世俗不可接受，我自己也接受不了。于是，我便处处躲着她，害怕自己会在这段情中越陷越深。她似是也感受到了我的冷漠，多次想与我交谈，可始终见不到我。后来，我便很少见到她，以为这样于我于她都是好事。可我低估了自己对她的情。那几日，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做出了一个自己人生中的重要决定，男子又如何，只要能日日陪着她，看见她的笑容，我便也觉得满足了。可当我想要找到她为我近来的态度抱歉时，她却仿若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了。”\u3000\u3000听到这，我知道这个故事肯定还未完，如果这样就结束的话，他肯定也不会如此难过。\u3000\u3000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要是这样结束便好了，可老天终不如人愿。那日我们戏坊被某位神秘公子包下来了，并且那位公子指名道姓让我登台戏演。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因此便也有些好奇此人是谁。待我登台时，我才发现坐在台前的人竟是我心心念念一直在找的人，更重要的是，她穿的竟是女装。那一刻，我欣喜万分。此前想的什么都无需再苦恼了，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高兴的我甚至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可她却一脸愁容，接着退下了身边的婢女和侍卫，站起来走到台前。我也从台上跳下来，看着她，我虽知道她平时出现穿男装也略显清秀，可如今穿上女装竟是美得惊人。一时之间我忘记了说话，可她看着我，眼里全是泪水，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萧燚，我可能要离开了，我们日后也不要再见了。’上一刻还欣喜若狂的我，下一刻却仿佛晴天霹雳。没想到老天爷还是这么爱捉弄人，几日未见，再见竟是离别。”\u3000\u3000说到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奇的问我：“您这以前有鬼魂离开过吗？”\u3000\u3000我一愣，原来他竟是打的这样的心思，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必定不会告诉他们这里的出路。可如今，这阴曹地府也留不住我，倒不如弄得越乱的越好。\u3000\u3000想到这，我故作不在意的说道：“出路吗？肯定是有的，就在奈何桥的侧面，那里有一颗柳树，穿过大树你便能到达凡间。可若鬼魂擅自回到凡间，便是扰乱了人间的秩序，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可能永世不入轮回。”\u3000\u3000看着他，我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可怜人，于是我便多问了一句：“如果你真想回到凡间的话，你将不再是人，而是以鬼魂的形式存于世间，你的心上人也不会看见你，为此你还要付出代价，你可想好了？”\u3000\u3000他想了想，回答道：“嗯，哪怕是万劫不复，我还是想见见她，只要知道她如今过得安稳平安，便一切都好。”\u3000\u3000哎，一个情字，到底残害了世间多少人。\u3000\u3000他笑着对我说：“我再给您讲讲接下来的故事吧，您可能就会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到凡间了。当时她给我说完这些话之后就直接走了，只留下一无所知的我留在原地。因此后来的我，到处找人打听她的下落。也是在那时，我才得知原来自己的心上人竟是当朝丞相的女儿。也才知道她竟然被封为公主，马上要和别国和亲，原来这才是她离开的原因。可即便我知道这些事，又能如何，我阻止不了。当天晚上，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见她一面。早先我没在春满园时，也曾跟一位隐姓埋名的高人练过武。因此翻进丞相府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天晚上我找到了她，看见我的那一刻，她最先是惊讶，然后开始止不住的哭泣，看见她的样子，我才明白原来她对我竟也是有意的。那天晚上，我们两人互证真心，可为时已晚。我想带她逃离这样的世道，可她终是舍不得家中所有的亲眷。那天她对我坦白了一切，她本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因她是女儿身，始终不得父亲宠爱，母亲也早年抑郁而终，但她喜爱读书，可女子是不得入学堂的，于是她当时只好扮作男儿身，后来听学堂里的人说这城中有个戏坊，能将古往表述的惟妙惟肖，简直让人不禁拍手叫绝。于是她便抱着好奇的心态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了我，看着台子上的我，她觉得是那样的自由，是那样的美好。”\u3000\u3000说到这，他无奈的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喃喃道：“要是当初没有遇到就好了……”\u3000\u3000我拿走他手中的碗，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安慰道：“有些人，命中注定是要相遇的，逃也逃不掉。再说，这世间又能有几人恰逢两心相悦呢，你已经足够幸福了。”\u3000\u3000他看着我，笑了笑，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说道：“是啊，我已经足够幸福了，至少我们还有一段美好的过去。”\u3000\u3000看着他的样子，我知道后面的故事我应该是听不见了，他应该会把这一切都埋藏于心，然后回到凡间去看那个他所在乎的人吧。\u3000\u3000喝完水之后，他看着我，说道：“今天多谢姑娘您了，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助的话，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u3000\u3000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点了点头。\u3000\u3000看到我点头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即使不知道私自放走一个鬼魂会有什么后果，但这样做，我不后悔。\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