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对川战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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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又有小校来报,说在南门市发现尸堆,约有一百余具,遇害者全都是女人,年龄大多在十几二十岁左右,三十多的也有,肢体残缺,披头散发,死状极惨。

这些多是被掳来营中又被迫害至死的民女,也有些是营妓,开战前被吴自叶分给各队士兵以鼓舞士气,士兵完事后之后再上战场,吴自叶逃走之前将其全部杀害并抛尸草市。

杨守亮只是摇头哀叹,这些事他见的太多了。

李保摘下兜鍪,率随行文武与府下幕僚为死难者躬身默哀。

睹遍地骨,虽死犹瞠怒,乾坤夕照为奠,长河为哭,我闻哀歌诉,逝者未瞑目,若诸位在天有灵,请助何某一臂之力,助本王此去能戡平逆乱,如能灭贼,诸位可安息九泉。

去吧,不要再回头。

这一世全是伤痛,希望你们忘记之后,能有一个好的来生。

李晔和朝臣拼命想挽救的,或许也是这些死难者拼命想要忘却的。

在这个世道,她们对自己的人生没有选择权。

带着血腥味的晓风拂过,李保端起一碗酒,从左至右倒在地上,然后命掩埋立碑,上书纪梓潼死难,李保戴上头盔,翻身上马,率众朝东门而去,脸色严肃,一言不发。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问。

临了东门,已经可以望见被官军集中看押的绵州降卒,密密麻麻一大面,场面巍巍壮观,一名军使跑过来请示道:“大王,主公,诸位长官,这些降卒和俘虏怎么处置?”

山南节度使张威抬起头,张口就问道:“那些俘虏还没死?”

什么叫还没死?

来请示的军使缓缓打出一个?死了还能叫俘虏吗?

“没死……”

张威冷声道:“留着不但浪费粮食,还不好带管,干脆全杀了。”

杨守亮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拱手对李保道:“大王不能杀,一来杀俘不祥,二是会激起蜀人对朝廷的仇恨之心,不利于朝廷日后治理两川,毕竟这些兵也有家人妻小。”

李保道:“本王不会屠戮降卒,不过那些俘虏不能留。”

士兵成建制投降叫反正举义,一般都会得到宣慰并保留建制,即使得不到宣慰,也只是被作为降卒打散拆分,不愿意继续当兵的各随其便,俘虏是负隅顽抗到底被迫投降的。

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归顺心理,一般都是被生擒活捉的。

沉默良久,李保吩咐道:“传本王军令,诸军东门集合。”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各自通知下去,神策军和山南军提前奉命看押俘虏,所以大部分人早就在东门了,只有杨守亮的部队和其他一部分不在,命令下去不到一炷香,各军迅速在北门列队集合,城楼上站岗的士兵也好奇,纷纷探出头来看城下的场景。

数万将士肃然而立,作为被抽调入川作战的精锐,这些兵没有叽叽喳喳。

城上城下,无数火把点起,拂晓的夜空被照得亮如白昼,李保左手扶腰间剑,在杨守亮、张威、郑元规等人的簇拥下来到望楼,缓缓道:“传本王令,带被捉生来。”

传令兵闻言,立刻齐声朝城下呐喊道:“大王军令,带被捉生来!”

诸将随即率兵把那些在交战时候被官军生擒的俘虏驱赶到了东门城楼下,一共九百多人,全都是在战场上被官兵围攻捉住的,还有些是吴自叶没来得及带走的亲兵。

黑压压一片,不多也不少,这些士兵大多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多是一脸悠哉游哉无所谓,还有些凶横的老军,神色淡定非常,夜风拂面过,仿佛自由人。

不就是投降么,大不了重新再来呗,朝廷又不会杀咱们,就算不让咱们继续当兵,也会给咱们发遣散盘缠,到时候再听当官的训一阵话,咱们就会平安的被遣回户籍了。

火光把这些人脸上的有恃无恐照得很清楚,看押他们的官兵无不怒火燃烧,要是就这么放他们走,他们转头就要回去投靠吴自在,即使遣回原籍,也是横行乡里百姓的祸害。

李保面无表情,平声静气道:“本王知道,你们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你们有一万个借口证明自己从贼造反是多么的逼不得已,本王知道逃军法严苛,也知道你们的确有很多人是迫不得已才跟着造反,所以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本王一清二楚。”

“以往朝廷讨伐不臣藩镇,每每抓了生都是讲道理,所以你们现在一定也以为,只要声泪俱下的认罪悔过,你们就会得到一笔盘缠,然后被发回户籍,然后就可以自行其事。”

“你们每一个人都能说出造反理由,军法严苛、徭役繁重、官府拉丁、粮食欠收、什么天灾人祸云云,用这些证明你们造反是多么的无奈,所以当你们杀人抢劫的时候,你们也有很多理由来证明这是多么的心安理得,你们杀人抢劫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如果你们几百人是真心投降,为何不效仿许兵马使?”

“本王也曾听过一首流传於魏博六州的打油诗,造反是桩好买卖,快活逍遥又自在,只要长安天子在,保管不会亏待咱,大抵是这样了,本王没有背错,你们可能没听过。”

九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不安。

李保站住脚步,长叹太息道:“你们竖起耳朵听听,试试能否听到南门市那些女人的哭声,你们睁大眼睛看看,看看城内的尸堆是多少冤魂,你们敢说自己一定没有参与?”

“本王若是放过你们这些宅兵,有何面目见梓潼父老?”

李保语气平静,仿佛在讲道理,然而在这些衙将宅兵眼中却如索命阎王。

“杀人偿命,绵州诸贼部下衙兵一个不留。”

李保淡淡一语,城上城下却群情激愤,宛如一碗冷水倒进沸腾的油锅。

“杀无赦!杀无赦!”

数万将士高声怒吼,震耳欲聋,戾气怨气直冲天际,定初元年八月二十八日拂晓,凤翔节度大使、岐州尹、东川道行军大总管、蜀王李保克复梓潼,击毙守军三千余人,收降近万,处决吴自在于吴自叶部下衙将宅兵九百余人,开今朝杀俘先河。

神策军纪律严明,进入梓潼后秋毫无犯,无住处就当街而宿,冻死也不肯骚扰百姓,杨守亮和张威也严厉约束部队,梓潼父老遂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梓潼重镇顿时安定。

随吴自在造反的绵州诸人,李保只是处决了俘获的绵州牙兵,其他的都大度的不予追究,随后查封清点府库,维持梓潼治安,会见当地父老,整个梓潼不到三天就安定下来。

九月初一,绵南战况传来,王建大败吴自在於涪城,杀二千余人,吴自在率残部逃回巴西,自此龟缩不出,王建传信与李保约定进兵日期,另外还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李保心中极度不快,但面上并未发作。

初三,李保率四万神策军直逼魏城,距巴西已不足百里。

魏城西距巴西四十里,南距成都三百余里,东距川北重镇梓潼近四十里,魏城历史悠久,早在魏晋时期就被置县,一直是金牛蜀道咽喉,为绵州商业中心,巴西门户要塞。

与此同时,杨守亮在高灵山与部下掌书记李巨川及牙将柳长晖等人会师,双方会师后,杨守亮所部总兵力逼进三万,杨守亮放弃辎重,全军轻装急行往盐泉方向挺进。

以盐泉为中心,东南是魏城和巴西,东北是梓潼,西南是涪城,西北是梓州、盐亭、永泰,如果朝廷诏韩全诲和杜弘徽北上,再令崔胤领军从南充入川,盐泉将是必战之地。

李巨川和罗隐一致认为朝廷必伐王建,故而极力主张杨守亮先占住这里。

杨守亮动兵的同时,张威率山南军绕道魏城,从西北方逼近巴西。

三路大军,分道并进。

王建既然敢写出那封信,自然也猜到了李保的应对之策。

事实上在发出那封信的当天王建就已命部将李简和华洪率军往盐泉,目的正是为了截断官军退路,王建又秘告李简说,若我率先拿下巴西,你立即挥兵攻取梓潼,如果梓潼落王建手里,官军粮道就会中断,王建就能以此威逼朝廷承认他为剑南东西川二道节度使。

因为只要王建夺取盐泉,那他马上就能火速袭取梓潼,毕竟梓潼与盐泉的距离很近,得到梓潼后,李简和华洪随时就能进入剑州,驱逐剑门关官军,封锁陆蜀道。

到那个时候,除非李保和杨守亮打败王建,不然他们就只能从阆中方向撤回关中,朝廷无论是联系他们还是运输钱粮,只能走山南东道,从广元、阆中、重庆方向入川。

李简和华洪奔盐泉,王建自己则星夜兼程奔袭巴西,力争在李保之前将其吞并。

随着吴自在的败亡,因为东川的归属之争,绵州还会爆发更大规模的战争,好在李晔也没干看着,前线战报传回长安的当天,李晔就在延英殿召集诸臣商议对策。

陇右方面,张浚磨刀完毕,九月初三就给李晔上了奏章,说他已集结了一万精兵和足够的粮草,目前正率军行走在陇右与凤翔的边境上,预计只须不到半个月就能抵达兴元。

山东方面,接到诏书的崔胤也上了进奏章,承诺奉诏出兵,并询问出兵时间,又问入川路线能不能稍作调整,走夔州水路入川虽然保险,但是会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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