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京华烟云 第二十九章 不离不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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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天子一怒,以及引发的一系列动荡,甄蒙一家并不知晓。

此刻他们正躲在一处桥洞下,悉心照料双腿尽断的甄蒙。

甄德邦厚着脸皮找那位善良的酒楼老板,想预支十几个铜板,给自家儿子买点最便宜的止疼药粉。

酒楼老板叹息一声,从袖中掏出足足五两的银锭,放入略显手足无措的甄德邦手中。

“甄大人,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官,可现在的世道,好人未必有好报,有大人物暗中警告过,不能给你们提供任何便利,我尚有一家老小,不敢拿他们的命来冒险。可禽兽尚且知道感恩,何况是人,甄大人在任期间,我们过得安稳,现在你们一家遭逢不测,在下惭愧,能做的不多,这些钱还请甄大人收下。”

甄德邦感动无比,顺势就要跪下磕头。

读书人名节重于性命,一生只跪天地君亲师,何曾有读书人向区区一介贱商下跪过?

酒楼老板连忙托住甄德邦的双臂,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甄德邦老泪纵横,瓮声瓮气的说道:“俺这一跪,是替俺儿子甄蒙,跪谢掌柜的活命之恩,所有人都不敢收留俺,只有恁肯给俺一份活计,恁这是救了俺一家人的性命,俺现在没法报答恁,且受俺一跪,若是俺们一家能迈过这个坎,必定衔草结环,终身不忘!”

酒楼老板拉不住犟牛一般的甄德邦,却也死活不敢受这一跪,于是两人夫妻对拜般互相跪下磕头,你敢磕一个,我就敢还你一个,两人咚咚咚的互相磕了二十多个响头,场面极其诡异。

待两人回过味来,不由得四目相对,尴尬无比,随即便畅快的笑出声来。

两人将那些烦恼暂时抛至脑后,勾肩搭背的笑作一团。

这一刻,没有什么左相,也没有什么贱商。

男人之间的感情总是来的莫名其妙,有时候借个火,让根烟,甚至同时望向街头的一个美女,都有可能成为一段基情四射的开端。

酒楼老板张胜利,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年轻时走街串巷贩卖些蜜饯零食,年岁稍长些,便在家人的鼓励支持下拿出全部积蓄开了个不大的小酒楼,靠着经济实惠,干净卫生倒也算在这酒楼遍地的京城立住了脚,更是因为为人忠厚诚恳,获得了不少街坊邻居的好评,仅是回头客便足以养活他这个规模不大的酒楼了。

前些年张胜利的酒楼时常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吏来吃吃喝喝,吃完还少不得打包带走些酒肉,却每次都是白吃白拿,张胜利知道小鬼难缠,得罪不起,只得忍气吞声,苦不堪言。

后来刚上任的左相甄德邦关注民生,大整吏治,整个京城的官场风气顿时海晏河清,再也不见那些狐假虎威的小官小吏来吃拿卡要,让无数像张胜利这样的小商小贩欢欣鼓舞,对甄德邦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

后来甄德邦倒台,张胜利打心底里是坚决不相信坊间那些关于甄德邦中饱私囊的传言,对于甄家的遭遇,也只能扼腕叹息。

谁知有一天居然在自家酒楼门外见到了甄德邦,张胜利以为自己眼花了,很难相信店小二正在驱赶的乞丐模样的人就是曾经一人之下的正二品左相。

他好不容易认出了甄德邦,连忙制止了店小二并打发他回去干活,自己拉着甄德邦走到僻静之处,细问端详。

最后一咬牙,冒着得罪那些幕后大人物的风险,给甄德邦一份倒泔水的活计,不是舍不得给他更好的工作,而是只有这份夜深人静才出来的活计,才能不暴露甄德邦与自家酒楼的联系,也是明哲保身的无奈之举。

送走夫妻对拜老半天的甄德邦,张胜利唏嘘不已的走回酒楼,心里盘算着若是被人发现了端倪,该如何应对。

思虑半晌也毫无头绪,只得听天由命了。

谁知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登门闹事,这让张胜利悬了好久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甄德邦请了郎中为甄蒙诊治双腿,饶是见惯了生老病死的老郎中,看到甄蒙双腿的惨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细细诊断过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令郎双膝骨头尽数粉碎,此等伤势只怕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储秀大急,忙拉住老郎中的衣袖,神情恳切:“老先生,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吧!我儿子才刚刚二十岁,他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啊!老先生,我求求你了!”

老郎中叹了一口气:“夫人,非是老夫不肯尽力,而是令郎的伤势,真的已经非人力所能为了!”

储秀瘫坐在地,兀自不肯松开衣袖,哭着不住摇头。

甄德邦眼含悲痛,轻轻扶起储秀,对老郎中说道:“感谢老先生据实相告,还请老先生再想想,是否有其他办法?”

老郎中沉思片刻:“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样吧,我回去再翻翻恩师留下的医书,若是侥幸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过些时日,你可去城南回春堂寻我。”

甄德邦千恩万谢的送走了老郎中。

甄蒙很好的将眼中失望之色掩饰,他轻声宽慰道:“爹,娘,不用再为孩儿费心,不就是断了两条腿吗,战国时候大军事家孙膑与我一般无二,照样名垂青史;还有还有,江湖中有位鼎鼎大名的大侠,幼年时因经脉受损而双腿残疾,却以轻功独步江湖,一手暗器功夫天下少有匹敌,江湖赞其“无腿行万里、千手不能防”!有这些前辈珠玉在前,孩儿定不会因此意志消沉,我们一家还要在一起很多年,你们还要看我娶妻生子,将来我还要为你们养老送终呢!”

听到“娶妻生子”四个字,储秀眼中悲痛之色更浓了。

甄蒙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岔开话题:“娘,孩儿背上有些痒,我自己够不着,你帮我挠挠呗!”

储秀连忙擦干泪水,小心的扶着甄蒙靠坐在桥墩底部,将手伸进甄蒙衣领,轻轻的挠了几下。

甄蒙舒服的眯上了眼,一脸享受:“对对对,就是那里,还是娘挠的舒服!不像我爹,挠一次跟铁爬犁犁过一般,疼好几天!”

储秀闻言使劲瞪了甄德邦一眼,甄德邦见状翻了个白眼,心里憋屈,却没敢接话。

甄蒙看见父母暂时被转移了悲痛,心下偷偷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禁开始发愁以后得日子该怎么办。

没等甄蒙想出什么头绪,苏瑾带着霜儿便找到了他们一家。

看着夕阳下脸上满是风霜,神色憔悴的苏瑾,甄蒙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实在受不了苏瑾死盯着他不放的幽怨眼神,甄蒙败下阵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苏瑾不答话,气鼓鼓的瞪着甄蒙。

甄蒙一阵头大,他转头问霜儿:“霜儿,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霜儿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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