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因为我是太阳（1 / 1）

休息天，柒柒如往常一样到图书馆看书，进门时发现纪寒已经坐在那儿。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眼神却粘在了一起。 柒柒拿着阅读器，坐到他身边。他往她身边挪了挪，两人并排坐着，安静地看书。 由于前一晚睡得少，柒柒打了个哈欠。 纪寒忍不住凑上去问：“什么书这么催眠？” 结果点到封面，看见了作者栏里自己的名字，那是另一本他在大学时写的书，叫做《基因排序逻辑》。 他的表情僵在半当中，生气又懊恼地拍了拍桌子。 柒柒笑的前仰后合。 见他还在生气，便假装认错似的上前扯了扯他的衬衫袖子。 “盘古先生，对于基因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嗯？” “如果说掌握了所有基因的表达规律，理论上，我只要提取一个细胞，就能知道这个人以后所有的发展走向？” “理论上是这样的，现在很多基因检测公司就是走的这条路，不过检测结果就，呵呵，非常的不靠谱。关键是核心技术远远不成熟。” “唔。”柒柒有些失望，“这件事多么有意思啊。” “很有意思吗？”纪寒问。 “是呢，可以提前预知一生的信息，很有意思。”柒柒眼睛都闪着光。 不料纪寒凑到她耳边，有点儿逗弄她的语气道：“那你可以去学算命。” 柒柒跺了跺脚：“你，亵渎科学。” 纪寒见她生气的样子，来了精神：“你还亵渎科学家呢。” “啊？我哪有？” “谁刚才当着科学家的面，看着他的书打哈欠来着。” “你。” 柒柒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纪寒，他挑眉看她。 “要不是你们这些科学家不作为，基因检测公司会像现在这么惨淡吗，还嘲笑人家是算命公司。”柒柒不依不饶。 “公司非要开办自己驾驭不了的业务，这都能怪到科学家头上，那这世界上所有不能实现的梦想都可以怪到科学家头上喽？” 柒柒噘着嘴不说话。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不能实现，基因检测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的。”见柒柒还是沉默，又上前轻声说，“你真感兴趣？” 柒柒经不住诱惑，点了点头。 “那，让我想想。嗯？” 她连连点头。 纪寒浅笑，温柔得好像五月海棠镇街头，一团团粉白的花瓣在风中摇曳。 很久以后，柒柒知道，有些人从来都不是随口说说，即便在她听来这句“让我想想”多么轻描淡写，于纪寒而言，却是一句坚定的承诺。 ---------- 平静而温暖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柒柒照顾着快速长大的人鱼孩子们，每周向纪寒汇报人鱼情况。纪寒亦借着听取汇报的机会跟她讲解很多人鱼基因方面的知识。工作之余，两人时常约着去海边走走，或是一起去图书馆看书。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 直到有一天，文嘉告诉柒柒发电厂最近发生的事情，给柒柒原本平静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涟漪。 这一天正好碰到两人一同休息，文嘉坐在床头边剪指甲边问柒柒。 “听说发电厂最近出事了。” “哦？什么事啊？” “人鱼罢工。你听听，多神奇。” “人鱼罢工？怎么回事？” 柒柒停下正在叠衣服的动作，站定了认真听。 文嘉也放下指甲剪，从床上跳下来，继续说：“听说，有条带头的人鱼，提出每星期要有一天休息，发电厂当然不同意，那条人鱼便带领大家罢工了。” “人鱼又不领工资，发电厂怎么迫使它们日夜劳作呢？” “人鱼在被送去发电厂之前，就已经被用各种手段驯服了，去了发电厂之后，管理者答应它们劳动满五年便可光荣退休，听话的人鱼奔着回归大海的梦想乖乖劳动，不听话的人鱼就直接被剁下鱼尾，流血而亡。” “啊！”柒柒抖了抖，“这么残忍，哪有人鱼敢不从的？” “是啊。” “而且，劳动满五年的人鱼，也不可能被放归大海的。” 柒柒想起涂涂说的，人鱼的终极归宿，鱼鳞做成涂料，鱼尾烹饪佳肴。 这些可怜的家伙，来鱼世走一遭，似乎注定是场悲剧。 “这次人鱼罢工，真是了不起，它们没被集体责罚？”柒柒问。 “法都难以责众，别说暴力。听说带头的人鱼已经成为人鱼苦工们的精神领袖，大家跟随它，坚决向发电厂抗议索要假期，发电厂可头疼着。” “也足见人鱼们平时在发电厂饱经摧残。若不是极度绝望，哪来这般勇气。”柒柒无奈。 “哎。”文嘉也叹了口气。 “对了你从哪儿听来的呀？”柒柒好奇地问。 “听姚主管他们说的，发电厂遇到困难，研究所也要一起商量办法的。” “那他们有商量出对策吗？” “还没，目前人鱼还处于罢工状态，发电厂对那条带头的人鱼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它代表人鱼和发电厂进行了多轮谈判，始终僵持。” “人鱼们都在海里工作，发电厂怎么把它们圈起来防止逃跑呢？人鱼在海里的能耐可是人类任何交通工具都比不上的。” “哦，它们进了发电厂就会被植入一个定位器，一旦定位偏离，就会引发装置自爆，人鱼会死。” “啊！” 柒柒越来越好奇，发电厂这点体量，怎么能够支撑如此高科技的成本支出。 “那定位器植入在哪个部位啊？” “腮后，自爆后人鱼在海里无法呼吸，就会死。” 两人又一同叹了口气。 ---------- 听了发电厂罢工事件，柒柒突然想起了她的人鱼朋友，便又去海边老地方呼唤月亮。 不过接连几天，都没有收获。月亮会不会已经找到太阳了？柒柒想。 她从海里爬出来，湿漉漉地准备回宿舍。 却在路过实验室时碰到了纪寒。 纪寒见到她，眼光微不可察地烧了烧。 “又去海里游泳了？” “嗯。”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衣服紧紧贴着身体，跟透视了似的，便赶紧从他身边绕过去。 纪寒却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拉，另一只手从她腰间一扣。 柒柒心脏正要从嗓子口蹦出来时，那两只手紧扣着她的手却忽地松开，只见他左手指间夹了一根水草。 “去哪儿游了？还有水草？” 柒柒只觉得腰间被他触摸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嗯，没发现那儿有水草。” “去礁石那里了？” “嗯。”柒柒想，这人跟侦探似的。 “那儿太偏远了，以后少去。” “哦。” 纪寒见她乖巧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笑说：“快回去换衣服了。” “好的。” “换洗完了一起吃饭？” “好的。” 柒柒回宿舍的一路，都忍不住挂着笑。 她认真洗漱，换上了最好看的裙子，画上淡妆，下楼时纪寒已等在那儿。 他看着女孩蝴蝶般翩翩飞来。 他们在食堂边吃边聊，研究所的同事早先对于两人常在一起吃饭还会窃窃私语，现在已经见怪不怪。 聊到发电厂最近的罢工事件，纪寒有些不悦。 “沙克总给我提些莫名的要求，之前在他家让我把他的军人变得像鲨鱼一样凶猛，这次又说人鱼要再改的温顺一点。他以为我在捏橡皮泥吗？” “那你怎么回答他？” “没回答。” 柒柒抿唇笑了笑。 “不过，人鱼真的太惨了，他们仿佛生而为了被人类折磨。” 说着，她又有些难受。 “等人鱼繁育成功，你就不用面对这些了。” “嗯。对了，现在罢工事件怎么样了？” 那天和文嘉聊完之后，也没有再听说这件事的下文了。 “不能一直僵持，发电厂准备有所行动了。” “他们要做什么？” “处罚带头的人鱼吧。” “怎么处罚？把鱼尾切下来吗？” 纪寒沉默。 “你说呀。” “我不知道。” 柒柒知道纪寒不想让她难过，这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 两人没再说话，吃完后纪寒便送柒柒回宿舍。 ---------- 几天后，柒柒见到文嘉有空，便又问起此事。 “文嘉，罢工事件怎么样了？” “哎，复工了。” “带头的人鱼被处罚了？” “被放干血，挖了内脏，插在旗杆上，高高矗立在海边，再也没有人鱼敢反抗了。” 柒柒觉得一阵恶心，头晕目眩。 “尸体被太阳暴晒过后，那条人鱼，真的就像旗帜一样，告诫着人鱼们，不要违抗人类。” “只是想要一天假期而已。”柒柒快要哭了。 “可是他们没有任何筹码，凭什么去跟发电厂谈条件呢？”文嘉摇了摇头接着说，“听说它临死前，大声呼喝着。” “呼喝什么？” “我不会放弃，因为我是太阳！” 太阳，它竟是太阳，柒柒没坐稳，直觉脑子轰的一下，从凳子上跌落在地。 她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海边走。 这段路从没有这么远，太阳晒得她几近脱水，终于到了礁石处。 她钻进海里，用力摇鱼鳞项链。 可是那海面，除了汹涌的浪花，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