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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南城是一处很重要的关卡,此处易守难攻, 且贯通南北, 连接着目前国内最重要的铁路干线, 水路运输, 自前朝覆灭, 不少势力盯上了南城,这些年小打小闹不断,可要说大的摩擦,却也没有。

沈家在南城扎根百年,并非一般的势力可以撼动, 硬碰硬起来,都讨不着什么好。

南山行馆前头, 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笔挺板正的深蓝色军服,外面披着一件厚重的黑色大氅, 锃亮的军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一声轻响, 男人面无表情, 英俊的面庞显得威严、冷肃。轿车后面,跟着一列整齐的军队。

男人沉默地看着行馆大门, 过了片刻,问:“是这里?”

“就是这里,大少爷, ”副官在一旁老实答道:“那位霍三爷是两天前来的南城,一直住在这间行馆里,带的人不少,但也算不得多,瞧着不像是来寻衅滋事的,倒像是特地来找什么人。”

“找人?”沈明丞蹙了下眉。

副官点头应道:“是,我们的人就查到这些。”

沈明丞点了下头,说:“我一个人进去,你们不必跟着了。”

“大少爷,虽说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可那毕竟是霍家人,大帅特地交代下来,一切以大少爷的安全为先,怎能让您只身犯险?”

沈明丞道:“既然跟着我做事,就要以我的命令为准。”

副官犹豫片刻,被那双如鹰隼般的深沉目光盯着,到底是不敢违抗,应了一声:“是。”

沈明丞抬脚踏入行馆内。

周遭围了不少路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等人进去,才窃窃私语起来:“那是刚回国的沈家大少爷,大帅长子,喝了几年洋墨水回来,瞧这气势,比沈大帅也不差什么,相较之下,那个二房生的小少爷,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正是,听说那位二姨太从前是跳舞唱戏的,这血统上就差了许多,若是放在从前,妾生的那都叫庶子,注定是要被压一头的,如何比得上正经夫人生的嫡长子?”

“那二少爷别的不说,脸蛋却是比他亲娘还要娇美,沈家是把他当姑娘养呢,三小姐、四小姐也不见得有他养得娇贵,瞧那水灵的模样,大帅若是肯拿去和亲,说不得能换一座城回来!”

又是一阵哄笑。

行馆内,霍谦靠正在和人说电话,他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地交叠,脸上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来,“这件事我原本就不赞同,老四什么时候听过话?他一心想找个红粉知己,你却塞给他一个陌生女人,他能不跑?”

“这件事既然是大哥做的主,自然也该由你自己善后,王家那边去道个歉,王老板自是不敢为难你。”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低低应了一声,道:“放心,人是一定会带回去,只是腿长在他身上,又不能成天拴着。大哥要是不解气,大可以把他腿打折了,母亲怪罪下来,你自己担着便是。”

兄长气急败坏的怒吼从话筒里传出来,霍谦将电话稍稍拿开一些,恰好见到手下的人轻敲了两下门。

“我有点事需要处理,回头再说。”

言罢,干脆利落地挂断。

“三爷,沈家大少爷来了,想见你一面。”

霍谦蓦地抬眸,问:“就他一人?”

手底下的人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说:“是,就沈家大少爷一个人,连一把枪没带。”

霍谦敛去一抹失望的神色,抬了下下巴,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沈明丞踏进屋子里,这行馆过去是招待贵宾官员的接待处,地下烧着地龙,火候很足,沈明丞将大氅脱下,交给一旁奉茶的佣人。

“霍三爷,向来可好。”他颔首道。

“尚可。”霍谦请他入座,道:“先前在法兰西一别,竟是许久未见。”

沈明丞道:“有两、三年了。”

霍谦道:“你我理念、抱负都是一样的,却有着各自的立场,不得不对立,直到现在,我还是感到惋惜。”

沈明丞道:“我也感到惋惜。”

两人各自饮茶,过了片刻,沈明丞放下杯盏,道:“霍三爷,你此次来南城,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霍谦知晓他想问什么,只道:“你不必担忧,我来南城,是为了抓一只狼崽子,等抓到了人,自会离去。”

沈明丞道:“倘若需要沈家帮忙,尽管开口。”

霍谦亦客气道:“这是当然。”

他沉默片刻,见沈明丞全然没有提起他家里那块宝贝疙瘩的意思,终是率先言道:“说起来,我昨日在梨园见到了府上的二少爷。”

“哦?”沈明丞略一挑眉,道:“舍弟一向顽劣,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霍谦想起那个雪团子一样软和漂亮的男孩,心底蓦地软了下来,道:“哪里,二少爷性情很是单纯可爱,我喜欢得紧。若是方便,我倒想请他出来看一折戏。”

沈明丞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却摇了摇头,道:“只怕不大方便。”

霍谦眉头一蹙,道:“有何不方便。在你们沈家的地盘,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沈明丞仍是淡淡言道:“三爷威名威慑华夏,舍弟又一向胆小,只怕受不住三爷的惊吓。”

霍谦冷笑一声,道:“沈大少爷多虑了,你弟弟那样的可人儿,我如何舍得吓他。”疼爱尚且来不及,自是舍不得吓的。

沈明丞道:“三爷许是吓到了他,而不自知。”

霍谦眸色渐冷,道:“沈大少爷今日来我这,似乎不单单是为了与我叙旧,倒好似是来警告我的。我竟是不知道,沈大少爷是如此疼惜弟弟的兄长,倘若不是知晓你二人是亲兄弟,我倒要疑心这是占有欲在作祟。”

“这话,我却是有些听不懂。”沈明丞亦沉下脸来。

霍谦道:“哪家兄长,如沈大少爷这般干涉弟弟的交友,你与我相识,该知道我待朋友素来礼数周到,不曾有过半分亏待,怎么府上的二少爷,偏是我霍谦高攀不得的?”

“倘若霍三爷诚意结交,我自是不会阻拦,只是,你先前不顾舍弟意愿,将人强行掳上车欺负,又是什么道理?他是个男孩子,便可由得人搂搂抱抱不成?霍三爷不曾尊重他,便不必提什么交友,是舍弟高攀不起。”

沈明丞站起身来,道:“我弟弟心性纯洁,容易受人哄骗,我这个做哥哥的少不得为他多操一份心,倘若谁打着结交的幌子接近他,却实际存了龌龊的心思,我决计不会坐视不管。”

他拿起一旁衣架上的厚重大氅,正要披上,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的笑。

霍谦抽出一根雪茄叼在唇角,划开雪柏木制成的长火柴,点燃,冷冽的雪柏香气弥散开来。

“沈明丞,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时,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眼神?你说我对明煊存了龌龊心思,好,我承认,只是沈大公子自己又如何?倘若叫明煊知道,他的兄长是这样的人,也不知会如何惊慌恐惧。”

沈明丞脚步一顿,他握了握拳,却勾唇一笑,道:“你告诉他,他难道会信?我是明煊最亲近的哥哥,而你,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陌生的野蛮人。”

言罢,他阔步走了出去。

霍谦仍旧坐在沙发上,徐徐吐出一圈白茫茫的烟雾,眯起眼眸,漆黑的眸子如墨般幽深冷肃。

熟悉霍家三爷的人都知道,他露出这副神情时,便是真正动怒了。

船停泊靠岸,船夫吆喝了一声,年轻男人掀开帘幕往外瞥了一眼,似乎在判断是否安全,他回过头朝沈眠一笑,说:“怎么样,小少爷,是跟我上岸,还是让船夫把你送回去?”

沈眠瞪他一眼,道:“他们肯定还留了人守在那里,我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男人低笑两声,蹲下身看着他,说:“不错,还不是太傻。”

沈眠道:“本少爷饿了,要吃大餐。”

男人一怔,还不曾有人敢这样使唤他,他眯起黑眸,道:“你这叫人伺候惯了的少爷脾气,真打起仗来,该怎么办才好?”

沈眠一脸无知地说:“打仗又不关我的事,我爹手底下那么多兵呢。”

男人被他逗得一乐,这实在是典型的纨绔子弟的回答,也只有真正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才说得出来。这小少爷一身金贵的皮肉,软绵绵的半点力气也没有,倘若沈家真没落了,想来他也是做不成什么谋生的活计,大抵会叫人圈养起来,专门在床上取乐。

思及此处,一阵燥热火气侵袭理智。南城虽然易守难攻,可也不是攻不下的,沈啸威是难缠,可他终究年岁大了,上了年岁的人,最终都是要输给年轻人的,等沈啸威不在了,他这宝贝心肝肉,也不知会落在谁的手上?

南城,他们霍家也是想要的,这漂亮的小东西,为何不能落在他手里?

不可不可,若当真害他家破人亡,这小家伙必定恨极了他,只怕不会肯和他好,这事只能由旁人来做。

可旁人来做,他还是会伤心。这孩子这样天真,若见识过世事残酷,只怕不会再如此时这般无忧无虑。可沈家不除,他又怎么把这宝贝夺到手?

他从未这般想要得到一个人,却又犹豫不决,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当真喜欢男人,可他切切实实地知道,他想拥抱这个男孩,把玩他的身躯,嗅他的体香,甚至是想亲一亲他,那滋味想来是极好的。

沈眠见他眸色愈深,用手指头戳了他脑门一下,说:“你又在瞎算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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