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1 / 2)
戴誉刚转进这条胡同时, 居委会的李大妈就盯上他了。
原本见他拎着东,以为是哪家来串门的亲戚。岂料这人挨家挨户找过去, 不但谁家的门都没进,反而停在了大资本家的后罩院外面。
李大妈脑中的警报瞬时拉响!
探照灯似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欻欻扫视。
虽然已经建国十多年了,但是敌特间谍的活动仍然猖獗,他们居委会的日常工作中有一条就是随时留意观察形迹可疑人员。
戴誉一到大妈那严肃的表情,就在心里暗呼完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在担心被人盯上后徒惹麻烦,时麻烦就自动找上门了。
他不敢跟这种戴红袖箍的大妈贫嘴, 一声没吭,老老实实双手奉上自己的工作证介绍信。
李大妈从上衣兜里掏出老花镜带上, 认真查了他的证件,出口的话带着怀疑警惕:“滨江人?来北京干什么的?”
“出差。”戴誉正色, 说完又将自己的糖酒会参会证给她。
李大妈略一低头, 视线跃过老花镜落到戴誉身上, 一脸不善:“既然是参加糖酒会的代表,您跑到我们这一片来做什么?”
“我帮人给亲戚捎东的, 趁着今天不用出席会议,赶紧给人家送过来。”戴誉认真回答。
说着又给她了写着址的字条。
“外区19号在北面, 您往南面瞎逛什么?”李大妈过字条, 盯着他。
戴誉摸摸鼻子, 不好意思答:“我分不清东南北,我们那边路都说前后左右,谁能想到来了一趟首都, 到了路也找不到方。”
李大妈“嗯”了一声,确实有不少外人闹过这种不辨方向的话,她神色稍缓, 又:“您找的是哪户人家,姓什么?”
“姓何的,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是替他家女婿捎东的。”戴誉被一句答一句。
老何家确实有个女儿跟着女婿去了外工作,事情对得上。
“您跟我来吧,今儿没什么事,我带您过去。”李大妈的语气放松下来,提醒道,“以后不认识路不在胡同里乱窜,不然又得被人核实身份。”
戴誉喏喏连声,一脸受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不一会儿就在何家的红漆木门前停了下来。
伸手去推院门没推开,敲门也没人应声。
李大妈只好转向戴誉,奈道:“估计这老两口又到后海钓鱼去了。其他人都上班,您下午再来吧。没有个把小时,这俩人回不来。”
戴誉只觉心中一轻。
他刚被这位大妈盘得心头惴惴,只想找个方平复一下心情再说。何家没人他正好可以出去缓口气再来。
李大妈琢磨着他一个外人可能不认识路,非常热心推荐了什刹海沿街的茶馆给他。
“点壶茶能靠俩小时,您就到那消磨时间去吧,能风景。”
戴誉与大妈道了别,手表,这会儿若是去别的方,往返一趟太耗时间了。干脆就听居委会大妈的建议,去后海那边随便找个茶馆坐坐。
让他没想到的是,六十年代的后海居然已经很热闹了,临水安置着一个挨一个的露天茶馆,已经隐隐能出后世酒吧街的雏形。
虽是工作日,但在茶馆喝茶的人真不少,熙熙攘攘的,根本没有空位。
让老板安排着跟人拼了桌,坐到略显破旧的藤椅里,戴誉随便点了一壶能叫的上名字的龙井,又配了个杠子饽饽,就算安顿下来了。
跟他拼桌的是两个跟戴父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着有些清瘦,但很有精气神,不大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另一人蹙着眉,一脸苦相,说会儿话就将眼镜摘下来用衣摆擦两下。
同在一桌坐着,即便戴誉不想听人家聊天,谈话内容也自然飘进了他耳中。
眼镜男明显是求着八字胡帮忙的,这八字胡一直不吐口,两人谈了没句话就不欢而散了。
待眼镜男离开,八字胡喝口茶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连壶好茶都不舍得点,用碎茶沫子应付我,谁能给他帮忙。”
旁边桌的一个叼着旱烟的大爷,呵呵接茬:“你这拉房纤儿的营生都十来年没干了,谁敢放心把事交给你,蹭壶茶沫子喝喝就不错了。”
八字胡跟那人骂了两句就不再多言,转头发现戴誉正一脸兴味热闹,不禁跟他搭话:“您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
戴誉点头,“来串门的,吃了个闭门羹,在这边等会儿。”
见他茶杯空了,戴誉拎起自己的茶壶给他倒了七分满,邀请道:“您尝尝我的茶。”
“嘿,今儿是碰上大方人了!”八字胡也没客气,端起茶杯就喝。
戴誉见他喝了茶,边掰杠子饽饽吃,边与他闲聊:“刚听说您以前是拉房纤儿的?”
拉房纤儿的就相当于后世的房屋中介,解放前,想在北京城租房买房,都得找这些人。
“呵呵,都是老黄历喽,现在大家直接去房产交易所交易,用不上我们拉纤儿啦!”往日风光不再,八字胡也有些唏嘘。
他盯着戴誉了一会儿,挑眉:“您想找房?”
能干他们这的都是人精,眼力好得很,戴誉一搭茬,他就敏锐给出反应。
戴誉没有正面回应,只说这附近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随便。
“您是不是已经去交易所了?没有合适的吧?”八字胡自以为猜对了,嗤道,“这一片过去都是大户人家,谁没事能随便把祖宅卖喽!”
虽然政府已经不让他们拉房纤儿了,但是干了十年的营生哪是说丢就能丢的。他对这一片的房屋情况,是门儿清的。
抿了口茶,八字胡劝道:“您呐,就别费心找了,找不到!空置的房子都归公家了,现在哪一个合院里不是好户租户。您这做派也不像能挤在那种方的人……”
戴誉说了何家那边的址,:“外区那边就没有空置的房子?”
八字胡摆手:“有倒是有。一个资本家的五进合院一直闲置着,前个月到期,已经被收归国有了。除了他家老仆占着个后罩房,听说其他院子都打算出租。”
戴誉好奇:“主人都走了,仆人能占着房子?”
八字胡叹口气,“那家人算仁义,走前把后罩院都给了那老头,让他在那养老。不过,主家一走,政府的人天天上门去,估摸着是被吓着了,现在直接搬去城南跟着侄子住。”
“那他的房子怎么办?”
“就放着呗,反正已经是他的了,他爱住就住,不爱住就不住。政府拿他也没办法!”八字胡幸灾乐祸,不知在那老头,是别的。
戴誉暗忖,那大资本家将后罩院留给老仆,多半是想让他住在那,顺便守围墙里的金子。没成想,这老头被人吓蒙了,干脆就不回去住,这让赵学军那厮钻了空子。
不再围着房子的话题打转,戴誉重新给八字胡倒了茶,又自然聊起京城风。待得一壶茶水已经被反复冲泡得没有茶味了,两人停下来。
跟八字胡了能找到他的址,戴誉了时间,与他挥手作别。
刚跟人聊天,他猛然想起来,自己虽然是来送东的,但毕竟是第一次上门,空着手总归是不太体面。
在附近找了个卖副食品的商店,根据售货员的建议,买了一份京八件点心,就打算重新回何家去。
时已经临近傍晚,戴誉其实是想趁着天黑再去那个资本家的后罩院的。不过太晚登门实在是不礼貌,他只好避开人家吃晚饭的时间,早去早回。
何家的院门半掩着,这次显然是有人在家的。
在院门上敲了敲,便听里面有拖拖沓沓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短发女青年的脑袋。
那女青年上去二十来岁,面上有点婴儿肥,视线在戴誉脸上打个转,客气:“同志,您找谁?”
戴誉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不待他将东递过去,就见那女青年唰窜回院里,冲着里面喊:“爸!妈!我大姐托人送东回来了!”
没过秒,有个低沉的男声呵斥道:“这么大的人了,整天毛毛躁躁的,客人呢?就被你那么晾在外面了?你的礼貌教养呢!”
戴誉在门外立着,不多时便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身量不但很健朗,眉眼与何大夫有分相似。
主动报了姓名,又将来意说了一遍,戴誉将东递过去就想离开了。
他在何大夫那里有个雷锋的马甲。谁知道她在给父母的信里到底有没有提到他这个来送东的人……
万一说了他叫雷锋,那他到底怎么跟外公外婆解释?
不过,夏露的外公显然是很懂礼数的,不顾他的推辞,执意让客人进门喝杯茶再走。
已经喝了一肚子茶的戴誉:“……”
对方太过热情,戴誉法,只能跟着对方进了门。
何家的宅子是一座三进合院。进了大门有一面遮挡外人视线的独立影壁,过了屏门,穿过前院垂花门是主人所住的内院。
内院的朱红廊檐下摆放着许多绿植盆景,院落一角被开辟出了一小块菜,各种时令蔬菜长得正旺。
夏露的外婆坐在院子的石桌前,穿着一身纺绸的蓝色长袖套装,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成一个矮髻,眼角起来有着明显的褶皱,起来就是一个慈祥利索的老太太。
外婆见了被老伴引进来的年轻人,主动从石凳上站起身,着拉过他的手寒暄:“下午就听居委会的李大妈说,前有个长得特别英俊的小伙子来家里吃了闭门羹,这么一瞧,果然很俊!”
戴誉谦虚两句,就被夏露外婆领着去正房的藤椅上坐下。
坐下以后,戴誉主动跟对方交代了自己与夏家的关系:“我在机械厂下属的啤酒厂工作,跟何大夫夏露都熟识,所以这次跟着领导来北京出差,就顺路帮她们捎些东过来。”
外婆听说他与夏家算是熟悉的,刚刚一直憋着的话终于出口:“他们最近怎么样?好久没收到来信了,老头子前两天念叨呢!”
“得恭喜您了!”戴誉,“何大夫又怀孕了,您二老又当外公外婆了!”
“呦,我姐都这岁数了,再生孩子能吗?”前那个短发女青年一惊一乍嚷嚷。
外婆跟戴誉介绍:“这是我小闺女,叫何娟。”
说完在何娟的手臂上拍了一下,“真是大惊小怪,你姐这是跟我一样,我也是在她这个岁数怀的你!”
戴誉不想参合女人关于生育的话题,便一直没吱声,等母女二人说完了,他接话道:“何大夫这次确实怀的比较辛苦,反应很大,我前在马路上见过一次,她差点晕倒了。不过夏厂长夏露都很照顾她,我她心情倒是挺好的。”
说完又将何大夫让捎带的包裹信件递给她。
将自己额外准备的一张夏露夏洵在儿童公园的合照递过去。
外公外婆凑到一起那张相片,一个感慨外孙女漂亮了长了,一个评价外孙养得好,着比去年胖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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