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奔马为何受惊（1 / 1）

正德十二年，二月二十五，中午。 常州城南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逝而来。 不远处就是常州城南门，城墙巍峨耸立，京杭大运河如一条银色的巨龙经茅山脚下在门前向东滚滚而去。 南门外，运河北岸，有一个闻名江湖的巷子，叫千果巷。 千果巷里有一座特别的码头，叫千果码头。 千果码头，码头不大，一次可以停靠三五条小木船。“渔歌飘渺飞檐外，帆影参差玉浪中”的运河景象这里没有，龙船凤舟倒映流水的华美绚丽也没有，码头上成串的木船破浪而来满载的是香飘四溢的水果。 码头边有一棵老柳树，树干很粗，很魁梧，中间有个空了的洞，外围还有斑驳陆离的枯树皮，有些岁月的痕迹，显得古老，显得苍凉，但依然生机勃勃，春日里枯树发新芽，迎着春风吐翠，绿绿的柳枝迎着太阳随风飘荡。 马车刚驰上大运河上的逐初桥，前面就是千果巷，奔马突然受惊，前蹄腾空，马车翻倒在桥上。 一个丫鬟搂着一个少女从即将翻倒的马车上飞身而出，站立桥头。 这个少女白白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对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细长的辫子，不是别人，正是急着赶回家的薛婉晴，那个丫鬟自然就是桃花。 薛婉晴从翻倒的马车里拉出赶车的老刘问道：“老刘叔，怎么了？受伤了吗？”并帮他查看了一下，发现没事，吩咐老刘再把马车好好查查。 老刘一边检查马车，一边查勘桥面，说道：“奇怪了，没有遇到什么，桥面也好，不知怎的了，马受惊了。” 薛婉晴带着桃花围着马车转了三圈，看看一切完好，准备登上马车继续赶路，桃花拉着薛婉晴的手说道：“小姐，反正快到了，还是让刘叔好好查一查吧，你也休息一下。” 薛婉晴点点头，看着老刘说道：“辛苦老刘叔，再仔细查查吧！”然后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可爱的丫鬟。 桃花笑了笑说道：“我到其他地方看看，看看是不是这个桥上有妖孽作祟”，说完她远远地走开了。 薛婉晴站立桥头，看着桃花，心想“这丫头什么来路？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能够在即将翻倒的马车里把我抱出来，如此好的身手为什么到薛家来卖身为奴？为的啥？” 薛婉晴站立桥头，看着桃花，思考着心中的问题，没有答案，她开始眺望远方，眺望不远处的千果巷，眺望千果码头。 不经意间，薛婉晴看到了那棵老柳树，第一次看到心里有了一点淡淡的忧伤，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棵树，他是那样熟悉，好像一直停留在自己记忆深处的一个空间里。 薛婉晴薛婉晴痴痴的看着那棵老柳树，只见那棵老柳树树干很粗，斑驳陆离的枯树皮依稀可见，显得古老，显得苍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自己的记忆像是捧在手心里的水，想把他紧紧握住，却不得不看着他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看着，想着，想着，看着，薛婉晴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忧伤，渐渐地这股忧伤化成缕缕悲痛，慢慢的爬上薛婉晴的心头，渐渐地变成了一种揪心的疼痛。 薛婉晴从小就经常做梦，有时会突然从梦中惊醒，母亲总是告诉她梦都是反的，教育她醒来后就不要再去回忆做过的梦，薛婉晴记住了，也养成了一个良好习惯不再回忆做过的梦。 可是，现在这个梦还不算是梦，只能算是一个记忆，一个记忆深处的记忆。 薛婉晴还是那样痴痴地看着那棵老柳树。 那边老刘把马车查了一遍又一遍，看了又看，发现马车没有任何问题，嘴里一直唠叨着：“怪了，怪了！什么也没有坏，也没有人经过，桥面也是好的，马怎么受惊了？” 老刘自言自语的说着，看到小姐那样专心的看着不远处的码头，就不忍心讲话了，一直静静地站着看着小姐。 桃花也是那样，看了桥上和桥下发现什么也没有就往回走，听到薛婉晴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问道：“这里是哪里啊？”连忙说道：“小姐，好了，可以走了。” 薛婉晴好像没有听见，继续问道：“这是哪里？” 桃花走了过来，看到薛婉晴还是那样痴痴的傻傻的看着码头，看着那棵老柳树，桃花很是奇怪，一边搀扶着小姐登上马车，一边再次仔细看看那棵老柳树，发现似乎有点意思，但是又不清楚是什么，只好假装不知，看着小姐回答道：“千果码头，千果巷，这可是闻名江湖的码头，闻名江湖的巷子。” 薛婉晴还是那样，像是得了梦呓，喃喃说道：“闻名江湖的码头，闻名江湖的巷子，我怎么没有来过？” 老刘坐在位置上回过头来说道：“您是大小姐，足不出户，再说，帮里有规定，漕帮的人不可以来这里。” 薛婉晴：“为什么？” 老刘：“不知道，我级别太低了，只知道帮里规定漕帮的人没事不可以来千果码头。” 薛婉晴直直的看着桃花，问道：“你知道吗？” 桃花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就知道一点点。” 薛婉晴：“你说说吧。” 桃花像讲故事一样讲了起来： 千果巷有名，不是因为巷子的美丽，更不是因为她的古老，而是因为有一座特别的码头，千果码头。 这码头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京杭大运河河边上有大大小小上千个码头，基本属于漕帮，而这个码头是一个特例，不属于漕帮，只属于常州唐家。 薛婉晴突然打断桃花的讲话，问道：“是桃花村的唐家吗？” 桃花点点头，说道：“是的，小姐。桃花村原来也叫唐家村，是唐家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那里的山，那里的田原来都是唐家人的，不过，现在都是小姐你的了。” 薛婉晴瞪了桃花一眼，说道：“什么你的，我的？” 桃花：“桃花村早已不是唐家人的桃花村，千果码头建成时唐家人全部搬迁到了那一条闻名江湖的千果巷子里了，桃花村现在只有一家姓唐的了，那里的山，那里的田，也都已经卖给龙家，都是阿月哥哥的，不是你的吗。” 薛婉晴装出一副发火的样子说道：“你整天瞎说，看我哪一天把你的嘴给撕了。” 桃花捂着嘴不说话了。 安静了好一阵子，桃花真的不说话了。 薛婉晴看着桃花说道：“说啊？怎么不说话了？刚才的话说了一半，为什么不说下去了？快点说啊？” 桃花俏皮的说道：“我怕你把我的嘴给撕了。” 薛婉晴又瞪了桃花一眼，说道：“你是明知故问，有意气我啊？” 看住得出这对主仆关系非常融洽密切，丫鬟不像丫鬟，小姐不像小姐，两个人倒像是一对姐妹，打打闹闹有说有笑。 薛婉晴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桃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码头是江河边专供乘客上下、货物装卸的，可是，这个码头却很奇怪，只允许贩运水果的船只停靠。 这条巷子更加特别，不可以骑马，不行马车，各色人等只能步行于街市。 千果巷码头的这些规矩很奇怪，也很特别，这不是官府的规定，也不是江湖的规定，而是唐家人的规定，准确的说是码头缔造者桃花村唐贵仁的规定。自从有了这个码头，有了这条巷子，也有了这个规矩。一百多年了，这些规矩一直被人们坚守着，即使有人不习惯，甚至有人讨厌，但是还是很少有人敢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