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旅途(十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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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 周之煜问道:“这么晚回去,不会打扰到家人吧?” 林毅说道:“不会。家里做早点生意,忙到半夜都是常有的事。” “早点生意很辛苦。” “是啊。我当兵那会,抽空就回来给家里帮忙。” “你在哪里当兵?” “就在常德。没加入军统之前,我是常德守备团的一名汽车兵。吃宵夜的时候,看见守备团那些人,感觉特别亲切。” “那你怎么又加入了军统?” “去年年初,团长把我叫去团部,说是军统想要我,去了就是尉官,待遇也比守备团好……” 临澧特训班经常到常德采买,需要一名熟悉路况的本地司机。 军统的保密性质,只能从当地驻军中挑人,作为当地土著最集中的军队,常德守备团自然是首选。 就这样,看上去精明干练的林毅被幸运的选中。 因为是地方武装,守备团从上到下都是职务军衔。 林毅只是一名中士,汽车兵升迁的机会少之又少,顶天也就能做到少尉一级。 进了军统就不一样了,经过短期培训合格后,立刻晋升准尉。 中士升准尉,即便是职务军衔,那也等于连升三级。 这种天大的好事,任谁都不会拒绝。 国军的军衔制度,分为铨叙军衔和职务军衔两种,看似并无不同,实际上各成体系。 所谓职务军衔,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虚衔。 王濮臣在41军和第十一战区担任少将参议,就是毫无实权的职务军衔。 简单的说,职务军衔属于战时需要。 就比如,某杂牌简编师师长,铨叙军衔基本都是中校一级。 手底下管着十几个旅团营级军官,顶着师长的光环,总得有一个符合身份的名头。 只不过,按照资历和军功,这个人又无论如何也担不起一个将衔。 于是,注了水的职务军衔制度应运而生。 就像那位杂牌简编师师长,就能因此得到一个少将衔的任命,既可以区别手下那些同级别军官,同时也是一种鞭策手段。 职务军衔少将,基本等同于铨叙军衔中校。 军统的十几位少将,除了戴老板是军委会正式任命的铨叙军衔少将,其他人都是职务军衔。 …… 十几分钟后,轿车缓缓停在路边。 对面巷子里第一户,就是林毅家。 墙上用白油漆写了一行大字:老林家牛肉粉包子馒头大饼子。 林毅说道:“长官,前面过不去了,您得在这里调头,再顺原路返回。” 周之煜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您送我回来。” “小事情。快回去吧。” 林毅开门下了车,迈步朝街对面走去。 常德这种小街小巷,都是青石板铺的路,年久失修,道路坑洼不平。 加上附近没路灯,回来太晚的话,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去。 周之煜并没急着离开,轿车横在马路中间,准备用车灯为林毅照亮。 正在这时,从巷子里急匆匆出来一名穿着深色长衫的男子。 忽然被车灯晃了眼,他下意识的把手挡在了脸上。 林毅回过身,大声说道:“长官,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一路小跑着进了巷子。 长衫男子则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周之煜调转车头,轿车沿着原路中速行驶。 刚刚那一幕,让他心里多少起了疑心。 从常理分析,长衫男子从巷子里出来,十有八九应该是附近居民。 可是,他和林毅竟然全无交集,两个人就像不认识一样,擦肩而过。 邻居之间,难道都不打一个招呼吗? 当然了,凡事无绝对。如果长衫男子并非附近居民,而是偶然来亲朋家里做客的外来人员,这件事就解释得通了。 只不过,从概率上来讲,这种可能性其实非常小。 常德的夜晚,宁静而又祥和。 远处黑魆魆的城墙上,传来高亢激昂的唢呐吹奏声。 周之煜侧耳听了一会,竟然是那首抗日救亡歌曲《松花江上》。 这类歌曲在沦陷区是禁忌,也只能在国统区听到。 感觉距离上也不是很远,周之煜有心多听一会,顺着唢呐声把车开了过去。 轿车停在城墙根附近,从工具箱里找出一个手电筒,开门下了车,沿着马道朝城楼走去。 漆黑的城楼上,空空荡荡。 一名身穿学生制服的青年男子,举着长长的唢呐,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忘我的吹奏着这首《松花江上》 在他的脚下,放着一瓶喝了一多半的烧酒。 周之煜慢慢走到近前,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一曲终了,青年伸手抄起酒瓶子,一仰脖,咕嘟嘟喝下去一大口,对着城外大吼了一句:“报国无门,勿宁死也!” 然后顺着墙砖滑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着:“给我一支枪,我要去前线,杀光瘪犊子小日本……” 他说话带有浓重的东北口音。 周之煜手扶着城楼垛口,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说道:“既然想去前线,干嘛不去报名参军。” 青年明显喝多了,用力挥了一下手,大声说道:“我去报名了,可他们不要我!” “为什么不要你?” “他们说、说我是赤色分子……” “你是赤色分子吗?” “我不是……虽然、虽然我很想是……” 青年忽然闭了嘴,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瞪着周之煜,问道:“你是谁?” 周之煜笑了笑:“我呀,谁也不是。失眠睡不着觉,听见有人吹唢呐,就跑上来听听。” 青年哦了一声,再次跌坐在地上。 周之煜看了他一会,问道:“大晚上的,怎么到城楼吹唢呐来了?” “在家里吹,邻居还不骂死我。”青年闷闷的说道。 “你是东北人吗?” “老家辽宁锦州。” “怎么来常德了?” “听说这边要打仗了,就赶过来投军,没想到,唉……” “你是学生?” “是。” 青年渐渐冷静下来,讲话思路也越来越有条理。 周之煜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夜里11点多钟,于是说道:“小兄弟,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嗳,你喝了这么多酒,没事吧?” 青年摆了摆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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