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他没有长大(1 / 2)
剧组进度一直以一个相当良好的趋势推进。
小侯爷这一部分的戏比云导想象要拍摄顺利许多, 以至他这几天走路是轻飘飘哼歌的,也很少骂人。索性准备一鼓作气,将安小侯爷的戏份全拍完了——要是不合意,还能及时更改剧本。
虽然对薛慈接下来的表现其实不太指望, 但云导还是很耐心地将两人叫来讲戏。
主要是给薛慈讲, 高莹莹算是作陪的。
“……这一部分剧情,情绪转折是比较的。”云导温吞地说, “你很清楚眼前是死局, 你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 但阿姐说不定能死里逃生。所以你虽然非常恐惧,但在这个时候,还是担起了侯府小侯爷的责任,表现的很畏、英勇、牺牲自我, 是侯府的保护神。但是在这一面下……你还是害怕的。仍然有小侯爷娇气的特质, 对死亡的恐惧,对阿姐不舍的那一面。”
云导给了他消化的时间, “多找找这个觉。”
薛慈拿剧本, 乖乖一头:“嗯。”
不提薛慈能不能把握住, 高莹莹听的有云里雾里。
她前和先前的小侯爷演员, 搭过这段戏。对这段戏的定义也和对方一样:这是小侯爷安裘正成长、从不知世事的天世家变成顶梁柱的一场戏, 主要用途就是拔高小侯爷的形象,也是赚足观众的眼泪。
前那个演员将这一层形象转变发挥得极好,牺牲戏演的人热血沸腾,极其悲壮。虽然云导还是不满意,但不管是他还是高莹莹,很清楚这一片段剪出来一定是很煽情,让人落泪的。
但云导的意思, 却好像不止是让薛慈往“畏惧”这方面塑造。
高莹莹端剧本想了一,其实这部分的戏她已经吃得很透了,再拍一次也就是重温找觉。但这时候她看见在一旁拿开剧本,动作范围很小地做实物表演的薛慈,心突然一动,凑过去道:“我们先排练一场?”
她是有意帮薛慈试戏的。
薛小少爷立即从演戏状态抽离出来,他看了高莹莹一眼,那一眼仿佛眼底带一水雾,将黑色眼珠濯洗得极为清润漂亮,一时竟显得有勾人。高莹莹微微恍惚了一下,仿佛在那瞬间听见了剧烈的心跳攒动声,但下一秒,薛慈冷冷淡淡的声音又将她从那种奇妙的遐思当拉扯出来了。
“那就辛苦您了。”
高莹莹一时没回话。
薛慈略抬起头,目光含带一疑惑意味:“高姐?”
高莹莹这才“唔”了一声,她又看向薛慈的眼,依旧清透,方才那一惑人的水雾是某种角度下的幻觉。她还是有不好意思,急匆匆撇开脸:“开始吧……”
但是没成。
云导火急火燎的,场景一搭好就让他们准备去化妆、换戏服、试走位,根本没留给两人对戏的时间,就被强行催促开拍了。
小侯爷的服装从再精细华贵不过的锦衣,变成了相当收束身形的劲装。没了先前昂贵漂亮的配饰,色彩搭配也不是先前块的明亮色调,只偶尔缀一暗色丝线。而是换成了片的深蓝与黑色面料,面面积的铺满了暗色猩红的道具血,像是整个人是被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般的蕴满血气。
连妆容也是如此。
白皙比的肤抹干涸的猩血,从眼角一直到唇瓣旁,发梢甚至渗一血珠。面颊被画了极其逼的烧伤的伤痕,在那张比稠艷漂亮的脸形成了极冲突的视觉观。
光是在形象,恐怕没人比薛慈更让云导满意了。
他原以为薛慈只适合装饰金银,适合贵气比的世家形象。但没想到劲装一穿,居然也能衬出利落的身形气质来,相当合衬。而妆容更让他满意,即戏里的形象是面部被烧伤,但这分毫损小侯爷美丽的一面,反而有将美好揉得破碎,让人观阅后极其心疼的窒息。想必到时候观众看了,也因此被撩的心波澜起,比心疼惋惜。
正合了云导的某种恶劣癖好。
光看薛慈这张脸,他觉得今天的拍戏满意度直接飙升了十个满意。
一切准备好。
云导打下场记板,声音明晰:“action!”
——
安逢穿过重重烈火,门楣被火舌卷烧的看不出原本形状,一切的荣光被尽湮灭在了这场毁尸灭迹的火当。但安逢却好像什没看到一样,没看到那落成灰烬的珍贵建筑,觉不到逼近了她身侧的灼热温度,像一个被封存在傀儡身躯当的游魂,紧抿唇,穿过了肆忌惮、看不见尽头的火焰。
然后她就开始发现,身边除了被火焰烧灼的焦黑的尸体外,原来更多的是落在地,带惨涸血迹的刀刃,数把锋利的钢刀,还涌潺潺鲜血、下一瞬间又被热度蒸发干净的带刀伤的尸体。
这一切像是一柄箭支般,劈开了安逢的脑袋与灵魂,让她痛不欲生。
这不是意外。
这是谋杀。
是灭口。
她开始疯了一般地向前奔跑而去,危险掉落的横梁,面燃烧的火焰,似乎要将她渺小的身躯吞没了。而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赴,却突兀地在一处被人拉住了——
安逢在那一瞬间几乎是汗毛耸立的,她面表情,腰间的刀几乎在眨眼瞬息间就出了鞘,非常利落地一个回身斩杀……紧接,她的动作顿住了。她甚至已经拿不住刀了,颤抖地,想要抱眼前的人一下,又那样惶恐助地僵在了原地。
拉住她的人是安裘。
小侯爷身的衣裳几乎被血浸透了,一时也很难辨别清那到底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他拉自己的姐姐,在发现安逢的僵硬后,带安抚意味地轻了一下,然后轻轻拥抱了一下拿刀的安逢。
他身的血几乎在那瞬间就蹭到安逢的身去了。于是小侯爷颇辜地眨了眨眼,还有闲心从袖拿出巾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安逢脸沾到的脏东西。
就和以前的每一天一样。
安逢已经说不出话了。
安裘安慰她:“阿姐,不要怕,不要怕。”
“也不要去。”
“不要往前去。”‘
“安裘。”安逢缓了一,声音嘶哑比。她面仍然是冷静的,但眼珠却黑沉成了一片,仿佛怎也透不进光:“怎回事。”
她反握住了弟弟的,两个人的指冰凉的像是具尸体,她厉声呵道:“告诉姐姐,怎回事!”
安裘那种伪装出来的淡定姿容已经消失了。
他紧紧地注视姐姐,脸蔓延的血迹与烧灼的伤疤让他看去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告诉你。”
“现在离开这里。”他轻轻把安逢往那个对外的方向一推,那力道很轻,却含带不容拒绝反抗的意味:“走。”
安逢还要说什,但她的耳朵敏锐地听到了某种声音——那种兵甲摩擦的声音,那种兵刃出鞘的声音,让她整个人体内血液的流动速度快得仿佛要沸腾了,像是要被这灼热的火焰蒸熟了一样。她将的刀握得更紧了一,但却又被安裘推了一推。
小侯爷低声说:“他们追来了,他们是来找我的。”
“我是侯位的继承人,”安裘轻声说,“他们不放过我的。”
安逢如坠冰窟。
但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安裘的眼睛却仿佛亮了起来:“阿姐,你不一样,你要活下来。”
他紧紧地捏安逢的肩膀,在以往,小侯爷从没有这样强硬地按住他长姐肩膀的时候,甚至力道得带来了仿佛穿透肩胛的痛楚:“我知道,世人多轻视女,但阿姐是我心的天,从今天起,你就是侯府的唯一后人,唯一血脉,唯一传承。”
小侯爷颤抖地说:“阿姐,我相信你,你要为侯府报仇,为爹娘血恨。”
“还有我。”
“为我报仇。”
安逢脸色苍白得像是鬼魂,她定定看安裘:“……我不能。”
“安裘,你要自己来承担这。”
她反抓住了安裘的腕,用诱哄的语气,就像是小时候每一次骗安裘好好回家念书习武那样,“我功夫比你好,我拖住他们,你逃跑的概率更。”
“他们不放过我的。”
那兵甲的摩挲声已经离得更近了,安裘却比前更加冷静了。他的目光极亮,扶住安逢的再也没有先前那样的颤抖。他的指尖沉稳,有力,皮肤下掩藏汹涌的属于侯府传人的血液。他静静凝视安逢,眼底有极深切的哀伤:“对不起阿姐。我也舍不得,我也不想让你独活于世,日夜被仇恨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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