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自为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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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界同仙界虽说明面上水火不容,掐得死去活来,可总体也勉强算个彼此相安无事。

仙门从不踏足酆都地界以内,妖鬼也同样未曾进入不周山之外。

数千年来,据说修祈同谢湛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完全谈不上什么血海深仇。

谁知道那日,仙门毫无预兆地突然进攻鬼界,打他们了一个猝不及防。

她正沉沉思索这两人究竟有何恩怨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个低沉声音:

“注意脚下。”

程安闻声脚下一顿,面前不大不小,正卡着一块恰好能绊住她的石块。

“你怎么在这。”

她默默后退一步,抬眸瞧着谢湛,蹙眉。

“来提醒你莫要绊着。”谢湛慢悠悠道,凉凉道出三个字,“少夫人。”

尽管知道他没什么情感,只是专程念出这三个字来恶心她,程安还是让他这一声少夫人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便谢过大公子了。”

即使如此,程安也不同他争辩,只是故作温顺,疏离道。

“……”

谢湛步下银靴微微顿住。

从前她这幅模样,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再看,却是出奇的扎眼。

谢湛这一次来,还真不是来监视程安。

他手下暗探来信,言及修祈现身此地,夜间群鬼频出,目的直指司命星君庙。

修祈此人极善伪装,若是他不透出消息,暗探根本不可能查到这点。

所以对方在引诱他前来。

他本不想赴约,直到得到消息后才听府中人说起,数时辰前程安出发往仙君庙祈福,他才直接从营中骑马疾行而来。

谢湛自然知晓此番……

是阳谋。

不过他倒也没在怕的。

只是……程安在这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谢湛垂眸静静打量程安,她走在前面,面容虽有几分难言的郁闷,可却还是一副端庄温然的姿态,额间一道蓝色印记,格外显目,也平添几分媚色。

最好不要。

谢湛阖了眸,眉峰稍皱,随即又向厢房方向走去。

两人一路无言,到客房时,天色暗下,阴气横生,红玉同萧武告退守夜。

挺尴尬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仙使知晓谢湛程安之间关系,仅安排了一间厢房。

“……”

程安揉了揉额角,倒没在怕,推开门便走进屋,借着天际余辉,将夹竹桃好好放在木桌上,取了火折子,点起一边的蜡烛。

仙庙不比谢府,烛火仅有一只灯芯,熏染得屋内一片昏暗。

谢湛后脚进门,立在门口,未曾入座,似乎看穿她的疑虑:“你想问什么。”

程安拿着火折子的手一顿,内心暗暗自我怀疑一瞬。

这谢湛怕不是还有什么读人心思的能力?

她坐在厢房内木椅上,垂着眸,恭顺道:“没什么想问的。”

“说谎。”

谢湛的眼睛很沉,如同识破人心的白泽:“知无不言。”

程安见他似乎同这茬过不去,只好道:“殿下如何看待鬼界?”

“鬼界?”

谢湛眯了眯眼:“从前的鬼界,还勉强算个干净地方。只是现在……呵。”

这一个呵字就很灵性。

不屑、轻蔑与杀气皆留在其中。

尽管知道鬼界不是个好地方,可让别人这么说自己家,尤其是让谢湛说,总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程安皱眉,心底几分不虞,没忍住顺着他的话多问了一句:“那现在又为何不干净?”

“血腥滥杀。”

谢湛缓缓入座,转口说起另一件事,“至于说它曾经干净,是因为原先妖鬼修行以日月精华为食,不需吸纳他人灵力,更无需吞噬生人灵魄。”

“……”

程安怔忡一瞬。

谢湛说得实在认真,她竟一时分不清这人是不是在诓她。

妖鬼修行,须得吞噬大量精血灵魂作底,这不仅是鬼界规矩,更是仙门常识。

连她,都曾吸食过生人精魂,以此提升修为。

“因为一个人的出现,鬼界方成如今模样。”

谢湛眸色渐深,直直望向她,视线平和,却暗藏浓郁的肃杀之气。

透过他的眼神,程安顷刻便明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修……鬼王?”

她轻声道出他未说出口的那一个人,随即摇摇头,笃定道:“绝非是他。”

她了解自家老大。

虽为鬼王,可修祈身上毫无鬼王的架子,不仅算不上残暴凶狠,对待下属乃至界中小鬼,甚至能算得上仁善二字。

有时有人对他出言不逊,或者其他行为冒犯于他,她见了都想打死了事,他本人却能不做在意。

比较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那个酆都城守城门的李杵。

李杵就曾当着群鬼的面,说修祈行事优柔寡断,处处退避仙界,没一点儿鬼界该有的血性,实力还也不咋地,整日就靠她程安和其他鬼将护着。

她当时在场,气不过差一点儿就上去李杵干起来,最后还是修祈让她停的手。

这种事情多了,她愤然之中也一直都很怀疑,修祈究竟是怎么稳稳坐在鬼王位置上这么多年的。

“怎么?你似乎认识鬼王?”

谢湛面无表情,竟然做出一副微讶的神情。

“也罢。”

“知人知面不知心,程安。”

他抬眸凝着程安,漆黑眸底认真严肃,本想好好劝诫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好自为之。”

说完,他就后知后觉感到不太对。

……

其实,他刚刚想说的,是“识人要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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