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媳敬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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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

程安半开玩半认真笑道,“你就是把天上仙女给他拉一城,燕肥环瘦排成长队任君采撷,他都不会看上一眼。”

这话,她没掺一点儿水。

以谢湛的身份,天上想泡他的仙女、地下想撩他的鬼女,地上想嫁他的凡女,多了去了。

奈何这家伙将自己神格里的肃杀沉默坚持到底,愣是没一个近他身三尺,就是近身的,也多半会让他提剑逼到几百里开外老死不相往来。

原先两三百年,她还会为谢湛生前对她不闻不问伤感,现在想想……

没必要。

各式各样标志的美人儿整天在他玉宸殿前晃悠,他谢湛看上谁了?

就连仙界第一惊鸿,她看了都心动的缥缈仙子也都被骂了出来,她生气做什么?

程安念着过去,心底越发觉得堵得慌。

真是没事和自己找事,还是早日把这桩因果了了跑路的好。

“好了。”

红玉插上最后一只翠色发簪,瞧着铜镜里肤白貌美的女子,打起精神夸了几句:“照我看哪,大少夫人真就是天上的仙子。定是昨日烛光太暗,叫大公子瞎了眼!”

“瞎说。”程安勾了勾唇角,嗔笑道。

她是鬼修,自然同天上的仙女不同画风。

红玉手确实是巧,这一头的翠玉色发簪堆在头上个个恰到好处又不重,连她这幅羸弱肉.体都不觉得重。

她顶着一头簪子准备出门时,却意料中的被告知,谢湛一早便没了影子。

“你说他辰时便去了军营?”

听守夜丫鬟这么说,红玉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这…大公子…也太……”

红玉咬咬牙,最后没憋出任何一句骂人的话,蹙着眉头道:“你怎么不告诉其他人,就这么让大公子走了!”

“大公子勤于正事,有什么不对的?”守夜丫鬟没看见走在红玉身后的程安,嗤笑一声,慢慢悠悠同她争论。

“大公子可是天人般的人物。娶得本该也是天上来的仙女,可程姑娘……啧。”

程安自幼流落在外,不过市井里一个寡妇带大的丫头,身份地位卑贱,府里府外的人,多多少少都觉得,她实在配不上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身具种种战功的谢湛。

尤其是府中丫鬟,大公子无妻无妾,多得是人想趁机爬他床做个通房丫鬟,可天降一个程安,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且赵国有律,娶妻之人十年内不可纳妾。

她们不是仙人鬼怪,容颜只有这几日能看得过去,程安这一遭,基本上断了她们前路。

越想,她态度放得越发轻慢:“程姑娘不过一大字不识市井丫头,连我都不如。大公子娶了她定是满腹憋屈。还不能让大公子出去转转了?”

红玉气不过,冷冷道:“大夫人知道你这么说,可是要发卖出府的!”

“请,随便。”眼见无人,守夜丫鬟话放得放肆起来,“她还能压着这府里几百号人都卖了不成?”

……

一边程安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挺进耳朵里,慢吞吞走到两人跟前。

“莫急,红玉。”

守夜丫鬟见到正主,知道自己方才口无遮拦过了头,便悻悻闭了嘴,低头道歉。可她眼底却终究什么诚意,程安便知道,这人心里是不服的。

不服啊……

她声音带着这个时期独有的轻软,笑道:“用不着麻烦大夫人,我发卖不了几百个人,但一个守夜丫头,还是做得到的。”

丫鬟脸色渐渐变了。

其实程安来谢府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知道她待人素来温和,从不罚下人。

之所以敢这么讲,无非是想着认个错就完事了。

这世道对良善之人,总是少一些敬畏,多一些欺负的。

不过这孩子运气确实不好。

毕竟,进谢府一直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模样,其实都是程安为了给谢湛留下一个“温柔贤惠”好形象,特意装的。

现在谢湛她都想揉吧揉吧丢进垃圾桶里,还要个鬼的形象。

程安笑眯眯让红玉去寻李管事要卖身契,低着头用聊天样的语气和小丫鬟道:“你看,我是不如你。不过……运气还算说得过去好,有对好父母和好婚事。从市井出来还能入大夫人的青眼。日后,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烦忧的。”

她像是自言自语,同过去的自己说什么。

“不过你说得挺对,他确实不喜欢我。”

她接过红玉递来的卖身契,在她面前逗弄似的晃了晃,声音很是平静:“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了。”

过几天和离就完事了。

她也觉得挺神奇,再来一遭,自己竟能做到内心稳如老狗,像金刚石作的镜面,坚硬得不起一点儿波澜。

明明要是上辈子遇到这事,八成会掉眼泪掉得很伤心。

天色蒙蒙亮,昨日的雪下到了现在,以程安的经验来看,这雪至少还要下三天三夜,白洁纤羽坠落大地,企图驻足人间观赏片刻喧嚣,可未停留片刻便被小厮急忙扫去。

程安身体虽然怕冷,却格外喜欢白日雪景,因而心情又好上不少。

红玉打着伞,带着她穿过小径,走到谢大夫人处时,得知这位夫人还未起身。

时候还早,借了厨房,程安做了两道羊皮花丝和长生粥,闷了冬笋外加几道小菜,未出锅,香气便已溢满庭院。

“好香啊……您居然还有这一手。”红玉不由得几分惊奇。

“黄姥姥也是位厨娘,我同她学的。”程安也未藏着掖着,说起她这手厨艺来历,语气颇有些怀念。

黄姥姥是收养她长大的老寡妇,无亲无故,却待她也极好,只可惜……在程安十四岁时,便不幸去世,走得突然离奇,埋葬得也相当草率。

而这时候她十六,已经见不到了。

程安心底微微有些失落,算着时间熄了火,沏好茶,用最后些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咱们安安起得这么早呀。”

一个妇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温和中透着将门夫人该有的干练:“穿这么少?这屋内就是烧了地龙也不能就披件棉袄啊。红玉,你这臭丫头怎么做事的?”

程安还未转身,毛茸茸又厚重的狐裘便罩头蒙了下来。

“……”

好闷。

闷热中,她鼻翼几分酸涩,眼底瞬间缓和下来。

毕竟鬼界本就是极阴之地,鬼喜寒,别人只会问她热不热,而不会问她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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